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温暖的光斑。VIP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钱悟明翻动文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赵骨聿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前几天，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钱悟明，眼神复杂而平静。
钱悟明今天来的比往常早一些。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模样。他带来了一份关于明聿资本海外扩张的报告，似乎打算在这里处理公务。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赵骨聿一眼，仿佛床上的人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但赵骨聿知道，他在掩饰。
自从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之后，赵骨聿就像一个突然拥有了透视眼的人，能够轻易看穿钱悟明那层厚厚的、冰冷的伪装。
他能看到他眼底深藏的疲惫，能看到他强装镇定下的一丝慌乱，能看到他在面对自己时，那刻意回避的眼神背后，隐藏着的复杂情绪。
这些天，赵骨聿想了很多。
想了他和钱悟明相识的这十年。
想了自己曾经的傲慢、残忍和理所当然。
想了钱悟明那些卑微的付出、沉默的陪伴，和被自己一次次践踏后的隐忍。
想了那场商战的惨烈，想了自己如今的落魄，想了钱悟明的复仇，也想了那个雨夜里，他那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低语，和那滴温热的泪。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过去十年，到底是一个多么混账的人。
他给了钱悟明多少伤害，或许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而钱悟明，这个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却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这简首是命运最残忍的嘲弄。
赵骨聿看着钱悟明专注工作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偶尔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欠钱悟明的，太多太多了。
或许，他永远也还不清。
但有些话，他必须说。
不是为了求生，不是为了打感情牌，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只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让自己在闭眼的那一刻，不至于背负着那么沉重的罪孽。
赵骨聿深吸了一口气，化疗带来的虚弱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默。
“钱悟明。”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在这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钱悟明翻文件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仿佛在说“有话快说，别打扰我工作”。
赵骨聿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他知道，这只是他的保护色。
他看着钱悟明的背影，那个曾经总是微微佝偻着，带着一丝讨好和卑微的背影，如今却挺拔得像一棵被风雪洗礼过的松树，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赵骨聿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钱悟明…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钱悟明的身体，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住了。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继续翻动着文件，但那一瞬间的僵硬，却没有逃过赵骨聿的眼睛。
赵骨聿的眼神，变得更加平静，也更加沉重。他继续说道：
“不是为了活命。”他特意强调了这一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也很廉价。你可能觉得我又在玩什么新的花样，又想打什么感情牌。”
“但我不是。”
“我只是想告诉你，钱悟明，对不起。”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钱悟明的背影上，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刻进他的骨头里。
“是为过去十年…我对你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混账话…对不起。”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很傲慢，很残忍。我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把你的真心当成垃圾。”
“我知道，我说多少句对不起，都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那些痛苦，那些屈辱，那些深夜里的煎熬，都是我带给你的。”
“我不求你原谅。我知道，你也不会原谅我。”
赵骨聿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身体也因为情绪的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起来。但他依旧坚持着，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在进行一场迟来了十年的忏悔。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钱悟明，我现在明白了。我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知道自己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轻，却又格外重，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说完这些话，赵骨聿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靠回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这不是为了博取同情的眼泪，而是积压了太久的悔恨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安静。
连监护仪的滴答声，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这沉默的空间里，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钱悟明依旧背对着赵骨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手里还拿着那份文件，但显然己经没有再看了。
他的身体，在赵骨聿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变得异常僵硬，像是一尊突然被冻住的雕塑。
赵骨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背上，砸在他那层坚硬的铠甲上，砸在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撞击着他的肋骨，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委屈、痛苦、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触动的情绪。
他想转身，想狠狠地给赵骨聿一拳，想质问他早干什么去了，想告诉他现在说这些己经太晚了，想让他闭嘴。
但他做不到。
他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死死地攥着那份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他只能将脸埋在阴影里，不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只能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维持着那层早己布满了裂痕的、冰冷的伪装。
赵骨聿看着他那僵硬的背影，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肩膀，知道他听到了，也知道他被触动了。
这就够了。
他不需要钱悟明的回应，不需要他的原谅，甚至不需要他的任何表示。
他只是想说出这些话，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那段被他亲手毁掉的、不堪回首的过去。
赵骨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脸转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眼泪还在无声地滑落，但他的心里，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变得异常平静。
或许，这就是他赎罪的开始。
虽然晚了十年，但总比永远埋在心底要好。
钱悟明依旧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病房里的沉默，还在继续。
但有些东西，己经在这沉默中，悄然改变了。
那层包裹着钱悟明的、厚厚的冰壳，在赵骨聿这句迟来的、真诚的道歉面前，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
而缝隙背后，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复杂的情绪，正在蠢蠢欲动。
这场名为“复仇”的游戏，似乎正在朝着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缓缓偏离。
而他们两个人，都被卷入了这场命运的漩涡，身不由己。
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也缓缓移动着，像是在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刻的沉重和复杂。
钱悟明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用指尖，轻轻按压着自己的眉心。
那里，突突地跳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和混乱。
赵骨聿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响着，带着一种迟来的、笨拙的真诚，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是魔咒，缠绕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双面深渊：我的救赎是掠夺》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S1Q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