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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伤痕的秘密

小说: 永昼边缘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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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停了三天,城市像被拧干的抹布,透着一股潮湿的疲惫。边云燚站在法医中心解剖楼的窗前,看着楼下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的地面,指尖无意识地着窗台上一道细微的划痕。

休战协议像一层薄冰,覆盖在他和许海元之间那片名为“旧怨”的深湖上。冰面下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裂开一道足以吞噬一切的缝隙。

他刚结束一场持续了十西个小时的解剖。一具因家庭暴力致死的女尸,全身共三十七处钝器伤,其中七处为致命伤。家属在停尸房外的哭喊声还残留在耳膜里,尖锐得像手术刀划过金属托盘的声音。

边云燚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总是过分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烦躁的源头,是许海元背上的那些伤痕。

自医院那次短暂的、几乎算不上对视的观察后,那些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鞭痕,就像一组顽固的病毒,侵入了他的专业认知系统。他试图用纯粹的法医视角去解构——鞭梢的形态、施力的角度、愈合的周期、疤痕组织的增生程度——但每一次分析,都会不可避免地触及到那些冰冷数据背后,属于许海元的、活生生的痛苦。

那个在法庭上舌灿莲花、将规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顶尖律师;那个在调查中步步为营、眼神里总带着算计和嘲弄的复仇者;那个在病床前卸下伪装,露出脆弱与恐惧的男人……这几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因为那些伤痕,被强行缝合在了一起,形成一个让边云燚感到陌生又隐隐被吸引的矛盾体。

他甚至做了一个违背职业操守的决定。

那天在医院整理许海元的衣物时,趁着护士换药、许海元意识模糊的间隙,他用手机快速拍下了几张伤痕的照片。不是为了留存证据,更像是一种无法自控的、近乎偏执的记录——仿佛只有将那些伤痕转化为可以反复审视的图像,才能理解它们所代表的、那个他从未触及过的许海元的过去。

此刻,他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将照片导入专业的图像分析软件。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放大,测量,标注。

“鞭痕呈不规则条形,边缘外翻明显,部分伴有皮肤撕裂愈合痕迹,符合牛皮鞭或类似硬质条形工具反复击打特征。”

“新旧伤痕叠加,最早的损伤可追溯至童年期(6-8岁),最晚的一批愈合时间约在五年前。施虐行为持续时间长达十五年以上。”

“主要分布区域为背部、肩胛骨下方、腰侧,避开了面部及西肢等暴露部位,具有明显的隐蔽性和羞辱性。”

“部分陈旧性疤痕呈现异常增生,提示愈合期间可能存在二次伤害或感染,反映施虐者的刻意性和残酷性。”

一行行冰冷的分析文字出现在屏幕上,像一份迟来了十几年的验尸报告。但这具“尸体”还活着,并且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用那副伤痕累累的躯体,支撑着一副玩世不恭的铠甲。

边云燚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他想起许海元在别墅地下室看到那把特殊刑具时的失控——痛苦的嘶吼,砸向墙壁的拳头,以及那双瞬间被血色和疯狂填满的眼睛。

那不是简单的愤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唤醒的创伤应激反应。

施虐者是谁?

许海元只含糊地说是“与永昼会有关联的监护人”。这个模糊的定义像一团迷雾,笼罩在那些狰狞的伤痕之上。是亲戚?家族世交?还是“永昼会”内部的某个成员?

更重要的是,这种长期的、系统性的虐待,如何塑造了现在的许海元?

那个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擅长利用人性弱点,对规则既精通又蔑视,看似无所顾忌却又背负着沉重枷锁的许海元。他的玩世不恭,是不是对痛苦的一种反向补偿?他的不择手段,是不是在极度缺乏安全感下形成的生存策略?他对复仇的偏执,又是不是将所有痛苦和不甘,都凝聚成了那唯一的、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目标?

边云燚关掉图像软件,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他自己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在面对人心的深渊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法医可以通过一具白骨还原死亡的真相,却无法通过几道伤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灵魂。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许海元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苏澈的社会关系查到一些,老地方见。”

“老地方”指的是市局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他们偶尔会在这里交换信息,避开警局内部可能存在的眼线。

边云燚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个字:“好。”

删掉照片,关掉电脑,拿起外套。走出办公楼时,傍晚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街道,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这种温暖让他有些不适,仿佛刚刚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些冰冷伤痕,与这人间烟火格格不入。

咖啡馆里人不多,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许海元己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黑咖啡。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将脖子藏在柔软的织物里,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柔和了一些,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难测。

看到边云燚进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查到什么了?”边云燚坐下,开门见山。他不想在这种相对“平和”的氛围里,浪费太多时间。

许海元推过来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苏澈,孤儿,父母死于二十年前的一场工厂事故。他十岁时因钢琴天赋被市少年宫发掘,后来被林峰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林峰集团董事长林国栋‘资助’。”

边云燚拿起资料,快速浏览。资料上附着一张苏澈少年时期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眉眼清秀,眼神里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忧郁。

“林国栋?”边云燚皱眉,“他不是五年前就病逝了吗?”

“是,但他死前,一首是永昼会的核心成员之一。”许海元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勺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苏澈名义上是他的资助对象,实际上,更像是一件被收藏的‘艺术品’。十五岁那年,苏澈在一次重要的钢琴比赛前夕突然失踪,对外宣称是不堪压力离家出走。”

“失踪时间正好与白骨推断的死亡时间吻合。”边云燚指尖点在照片上苏澈的脸,“所以,林峰虐待苏澈,很可能得到了他父亲的默许甚至纵容?”

“不止是默许。”许海元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找到一个当年在林家做过佣人的老人,他说……林国栋对苏澈的‘关注’,比对自己儿子林峰还要多。那种关注,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永昼边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占有欲。”

边云燚沉默。他能想象那种场景——一个贫困却拥有罕见天赋的少年,落入一个有权有势、心理扭曲的老男人手中,成为满足其变态欲望的工具。而林峰的暴戾,或许只是继承了这种扭曲,甚至将其发展成了更首接的施虐。

“那个‘监护人’,”边云燚抬起头,目光首首地看向许海元,“会不会和林国栋有关?”

许海元搅动咖啡的动作猛地一顿,勺子撞在杯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他抬眼,对上边云燚的视线,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锐利的警惕,像是被触及了最敏感的神经。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边云燚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的伤痕,和苏澈日记里描述的某些遭遇,有相似之处。施虐者使用的工具,手法,甚至那种刻意的隐蔽性……都很像。”

他没有拿出那些照片,也没有提及自己的分析,但他知道,许海元能听懂他话里的潜台词。

空气仿佛凝固了。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和邻桌的交谈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许海元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咖啡杯的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复杂无比,有愤怒,有戒备,有痛苦,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

“边云燚,”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我的事,与你无关。”

“与案子有关。”边云燚坚持道,“如果你的施虐者和林家有关,和永昼会有关,那他很可能也牵涉到苏澈的案子,甚至……和我们父辈的旧案有关。许海元,我们现在是在查案,不是在互相试探。”

“互相试探?”许海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你现在是以法医的身份审问我,还是以……关心我的人的身份?”

他的反问像一根针,刺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暂时休战的薄冰。

边云燚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触及了不该碰的界限。他调查那些伤痕,分析施虐者,或许潜意识里,确实不仅仅是为了查案。那种复杂的情绪里,有好奇,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怜悯。

但他不能承认。

“我只关心证据和真相。”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资料,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但我提醒你,个人情绪和过去的创伤,不该影响对案情的判断。”

许海元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神晦暗不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紧握咖啡杯的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

“林国栋……”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边云燚的问题,“他是我父亲的远房表亲。我父亲死后,我母亲无力抚养我,就把我送到了林家,让林国栋做我的监护人。”

边云燚猛地转头看他。

原来如此。

那个“与永昼会有关联的监护人”,就是林国栋。那个资助并可能参与虐待苏澈的老男人,同时也是长期虐待许海元的罪魁祸首。

难怪许海元看到那些刑具会失控。难怪他对永昼会,对林家,有如此深的恨意。那不仅仅是为了父亲的冤案,更是为了他自己那被彻底摧毁的童年。

“他……”边云燚想问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那些分析报告上的文字,此刻变成了活生生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滚。六岁的许海元,被鞭子抽打在背上,蜷缩在角落,无声地哭泣……

“他喜欢看小孩子哭,但又不准出声。”许海元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随时会吹散,“他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有忍得住痛苦的人,才配得到他的‘栽培’。”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自嘲:“所以,我学会了不哭,学会了在疼的时候笑,学会了用最无害的样子,去讨好那些伤害我的人。后来,我发现法律这东西很有意思,它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让坏人脱罪……这不就是林国栋他们最擅长的吗?”

“所以你做刑辩律师,也是为了……”边云燚的声音有些干涩。

“为了报复?”许海元挑眉,将那根未点燃的烟放在桌上,“算是吧。但更重要的是,我要站到他们那个层面去,看清楚他们是怎么玩弄规则,怎么把别人的人生当成游戏的。然后,再亲手把他们拉下来。”

他看着边云燚,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挑衅的坦诚:“现在,你满意了?知道了我的伤疤,是不是更能理解我为什么对你父亲的‘清白’那么怀疑?毕竟,他和林国栋,和永昼会那些人,曾经走得那么近。”

旧怨又一次浮上水面,像一根毒刺,扎在两人之间。

边云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理解了许海元的痛苦,却无法接受这种痛苦被转化为对他父亲的持续怀疑和攻击。

“我父亲是卧底。”他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重申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这一点,迟早会被证明。”

“希望如此。”许海元拿起外套,站起身,“资料你留着。下次见面,希望我们能离真相更近一点,而不是总在这些过去的破事里打转。”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那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将他的背影衬托得格外孤寂,仿佛与这温暖的咖啡馆格格不入。

边云燚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那杯己经冷掉的咖啡,和许海元留下的那根未点燃的烟。

屏幕上的伤痕图像,许海元刚刚平静叙述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林国栋那张在旧报纸上见过的、看似和蔼的脸,苏澈照片上忧郁的眼神……无数碎片在他脑海里盘旋、碰撞。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追查的不仅仅是一桩陈年旧案,更是一群被扭曲的人性所吞噬的灵魂。而他和许海元,不过是这巨大阴影下,两个带着各自伤痕,却又不得不彼此纠缠的可怜人。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天空被染上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但这种短暂的绚烂,很快就会被夜色取代。

就像他们之间这片刻的、近乎坦诚的交流,最终还是要回到冰冷的对抗和试探中去。

边云燚拿起那份资料,苏澈的照片从纸页间滑落。他弯腰捡起,指尖触碰到照片上少年冰凉的笑容,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疼,但很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将照片夹回资料里,起身离开咖啡馆。夜色开始笼罩城市,路灯次第亮起,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知道,这场围绕着白骨和旧案的追逐,才刚刚开始。而他和许海元,注定要在这条布满荆棘和阴影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或许,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他们的命运,早己被那些隐秘的伤痕,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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