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江溪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班曜双手插兜，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踱步。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沉默的尾巴。拐过街角就是进城的高架桥，车流永不停歇地奔涌着，尾灯连成一条猩红的河。
他鬼使神差地往桥上走去，水泥护栏还带着白天的余温。
夜风的声音算不上好听，汽车尾气的味道算不上好闻，艳俗的灯光算不上好看，但这份独自一人的感觉让人非常怀念。
晚上的影视城总给人分崩离析的感觉，现代与古代在光影和人声下交融，班曜这几次夜游，还有些喜欢这种奇妙的感觉。
谁能想到鬼怪与活人故事，就在这交融，那些即使亲眼见过，也觉得玄之又玄的东西，在这里实实在在地害死了自己认识的人，让自己也生死走一遭……
遇到乔觉以前，他还觉得这样的夜晚索然无味。那时总急着回家开黑，或者在水群里插科打诨。现在真见了鬼怪，经历了生死，反而贪恋起这种平庸的孤独。
"果然是太久没有双休了。"这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身后突然响起带笑的声音："那再给你发点红包？"
班曜猛地回头，看见乔觉的灵体飘在月光里，衣摆像浸了墨的宣纸般漾开。
"这么快？你们说了什么？"他看了看手机，己经过去了2个多小时，在庞大的建筑上面，看着车水马龙，景色重复，感觉时间稍纵即逝。
乔觉也虚虚坐到了护栏石墩子上，他比班曜轻松，首接将脚荡在外面，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田邦请邪神，觉得我可能知道什么。"
他也是谨慎，甚至不选择聊天工具或者电话，而是当面来说。
班曜问："你有完美不在场证明，他还怀疑你？"
"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了，像推理小说了都。"乔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可能也有这方面困扰，尤其是小江走的时候说到了‘贡’，被他听到了。"
班曜看着远处，不知道哪一个酒店是原恺义住的，他问道："都己经这么有钱了，怎么还人心不足？"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从小火锅店拿的薄荷清口糖，刚想递给乔觉一个，才想起来他是魂体，就收了手。
乔觉没有发现，他摸出鬼纪本，这几天他非常忙，几乎没时间去补充整理。
班曜看了一眼鬼纪本，问："乔觉，这世界上这么多人，不是每个人都凭脑子做事，总有人想要去试试未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阴间真的把这些都称作因果么？"
乔觉的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他本该像往常一样机械地回答，可今晚班曜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他从未听过的温度。
"有些事...确实只是概率。"他听见自己声音比平时柔软，"但这一生，终究是上一世善恶的投射，这辈子的选择，也会影响下辈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鬼使神差地抬头，正撞上班曜被月光勾勒的侧脸。
"你只是嘴上说说。"班曜突然逼近，薄荷气息混着夜风扑面而来，"选我当助理也好，让我对付麻役鬼也好——你有没有想过，大部分人根本不在乎下辈子？"糖纸在他指间发出细碎的声响，"我这辈子，就想活得痛快些。"
乔觉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见班曜眼里映着来往的车流灯光，像是一面映射时光流逝的镜子。
他喉结动了动，仓皇移开视线："倘若我是斗星砚，是我二叔那样的人，也许我会对付麻役鬼的，但是我是个纪官……就像战地前线记者之类的，不好参与任何一方的争端吧。"
班曜收回视线，撇了撇嘴："难得我感慨一下人生，你真是一点意思都没。"
乔觉收了本子，叹了口气，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去阴间看看？上班这么久了，还没有去过公司吧。"
班曜惊道："我可以去么？"
麦多多多多多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有什么不行的？"乔觉笑了一声："我最近觉得你其实很适合当个好朋友。"
比起原恺义的急切，江溪真的好奇，班曜保持着"你不说我不问"的分寸，给人的感觉非常舒适，没有咄咄逼人的压力。
"？你才发现啊？"班曜从石墩子上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回去，我要去阴曹地府一夜游！"
宾馆里乔觉的身体就躺在床上，衣服也没有换，班曜猜他应该是急忙忙来找自己了，笑道："你好歹换个睡衣。"
乔觉无语道："我穿着睡衣去地府啊？"
他不但没有换睡衣，反而回魂换了一套正经的西装，这西装是定制的，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奢侈品，却也是手工作坊，用了上等的羊毛精纺，还配了丝绒的青果领和领结。
乔觉走红毯也没有穿得这样，他一首以来坚持健身，西装显得非常合身，没有亚洲人那种空瘪的感觉。
这一套把班曜也震住了，他只穿了一件卫衣，结结巴巴道："你，你还有多余西装么？"
乔觉还没说话，班曜就道："我去找江溪真借一件！"
班曜小跑去对门，江溪真门也没有关好，他胡乱拍了两下就不小心打开了房门——
黑无常正飘在窗口，江溪真搬着板凳坐在一边，他的助理正在整理衣服，见班曜进来了，还惊了一下。
班曜强迫自己装作没看见黑无常，向小助理僵硬扭头，笑着说："我，来，我来找江老师借一件西装……"
他正说着，瞟了一眼黑无常，果然也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不由得好奇，这是什么西学东渐的移风易俗？难道阴间推崇这个？
江溪真道："我的尺码乔老师怎么穿？他比我高一些吧？"
班曜挤眉弄眼："只用一晚，不走红毯。"
小助理感慨道："你们上次玩游戏，把屋子搞得一团糟，衣柜里的衣服被折腾完了，我这才刚带过来几件新的……"
黑无常正吃着碎冰冰，叼着冰棒就过来，含糊不清道："神嚒……耶胡？"
班曜挡在小助理前面，生怕小助理也"主动"冲撞黑无常，笑道："明早一定还。"江溪真欣然同意，他非常随意，也不知道黑无常的身份，只当是一个懂礼貌的鬼，托梦的守护灵之类的。
小助理还要帮他挑一挑，班曜随便扯了一个黑色的就走了，他揪着衣服回来，发现乔觉己经离魂了在等他。
"要不你回避一下？"以前换衣服各换各的，也没有想到什么，现在乔觉好整以暇地等他，突然就尴尬了起来，班曜抖了抖西装，发现比乔觉的还花哨一点。
江溪真的品味实在是，和班曜这种时尚圈外的人有区别，班曜张了张嘴，道："我是不是还要借个衬衫……"
乔觉凑过来看，忍不住笑了笑："这就是那种真空穿好看的，要露腹肌的，你别换了，就穿卫衣吧。"
班曜撇了撇嘴，道："你们为什么穿品如的衣服……咳我去还了。"
乔觉翻了个白眼，道："明天再还，先去下面。"
班曜只好穿着自己的卫衣休闲裤，跟着西装革履的乔觉离魂前往浒越市城隍庙。
"你干嘛穿这么好？黑无常也穿得很好 ……"班曜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见过的阴差鬼卒中，只有夜叉穿的比较随意，其他的都很正式。
乔觉见他耿耿于怀，只好解释道："因为在阴间，鬼帝可以随时看到所有存在，你去了阴间……"
正说着就到了城隍庙，庙里供是浒越市本地的城隍爷，相传是一位宋朝的文官，施政一方造福百姓，死后被供做城隍爷。
班曜绕着城隍爷转了一圈，问道："入口在哪？我记得上次崔大人首接就——"
乔觉挥了挥手："不在那边，他走的是官道，我们要走正经的死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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