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地下拍卖场的空气像凝固的胶水，混合着檀香、雪茄和古董木器的陈旧气味。苏砚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着袖口内藏的青铜天机盘碎片，冰凉的触感勉强压住胸腔翻涌的血气——昨夜“八门金锁阵”的灵气反噬还在经脉里灼烧。拍卖台上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饕餮樽刚以九千万落槌，镶钻高跟鞋和鳄鱼皮皮鞋们优雅地鼓起掌，没人注意到樽耳处一道细微的裂痕正渗出蛛网般的幽绿磷光。
“接下来是第37号拍品，战国龙纹玉璜。” 拍卖师戴着白手套，托起一块沁色斑驳的弧形玉器。灯光下，玉璜表面浮动着只有苏砚能看见的暗金色纹路——那是地脉灵气自然浸润千年形成的“灵络”，此刻却像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在玉璜中央。“赝品。”苏砚心里冷笑，目光却猛地钉在玉璜边缘一道芝麻大的缺口上。缺口的断痕里，一丝熟悉的青铜锈色若隐若现。
“天机盘碎片嵌进去了？”他后背渗出冷汗。昨夜他们拼死从八门金锁阵抢出这块关键碎片，转眼它竟成了赝品的“做旧道具”！
“三百万！”前排一个穿唐装的光头胖子举牌。 “五百。”清冷的女声从包厢传来。竹帘后伸出的手戴着黑色蕾丝手套，指尖夹着黄金号牌——是百草堂的死对头“玲珑阁”的人。 “一千万。”苏砚身边的秦爷突然开口。这老头伪装成南洋古董商，花白胡子粘得一丝不苟，袖口却露出一截染着苗疆刺青的手腕。
竞价飙到两千万时，拍卖师突然敲槌：“恭喜7号先生！” 众人哗然。苏砚顺着拍卖师目光扭头，只见后方消防通道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半边脸藏在立柱后，举牌的右手缺了小指——正是昨夜操纵金锁阵的玄门叛徒！
“调虎离山……”秦爷的茶盖“咔哒”一响。几乎同时，苏砚袖中的天机盘碎片骤然发烫。他瞳孔收缩：灰西装男人脚下的大理石地砖，正浮现出八道放射状的血色细纹——缩小版的八门金锁阵！阵法边缘延伸向三个举过牌的买家，包括那个光头胖子。
“货在B3垃圾房，速取。” 手机屏幕亮起匿名短信时，苏砚正用瓷勺搅着燕窝盅作掩护，勺柄在桌面迅速划出卦象：“坎上艮下，蹇卦……西南有险。” 秦爷瞥过卦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溅开星星点点的血，引得侍应生慌忙递毛巾。一片混乱中，苏砚闪身进了员工通道。
B3层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成山的黑色垃圾袋堆里，那只战国玉璜赫然摆在废弃叉车上，碎片缺口处闪着微光。苏砚刚触到玉璜，头顶通风管猛地爆开！不是暗器，是倾泻而下的糯米——混着朱砂的糯米饭粒雨点般砸下，粘上皮肤立刻腾起青烟。
“活尸镇棺米？”苏砚急退。苗疆秘术中，裹尸布蒸熟的朱砂糯米专克灵气！他袖口甩出三枚五帝钱钉入地面，钱孔迸发的金光勉强撑开屏障，糯米在光罩外烧成焦黑。但垃圾山后己走出两人：光头胖子撕开脸皮，露出布满缝合线的骷髅面；蕾丝手套的女人摘下假发，露出一头蛇群般蠕动的白发——湘西尸傀与白巫教蛊师！
“把碎片喂给尸傀，能省点炼化功夫。”蛊师的白发蛇口吐人言。尸傀咆哮扑来时，苏砚突然将玉璜砸向地面！
“咔嚓！”玉片飞溅。地底却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叉车下方的水泥地轰然塌陷，露出黑洞洞的通道。这才是真正的“局”：赝品玉璜是钥匙，触发地板机关！
坠落的失重感仅持续半秒。苏砚滚进一条砖石甬道，腐土味里混着极其淡薄的青铜锈气。天机盘碎片在掌心发烫如炭，首指前方。甬道尽头是间密室，正中的石台供着一只紫檀木盒，盒身镂刻的饕餮纹在黑暗中吞吐青光。
“别动！”秦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人撕掉假胡子，苗银耳坠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盒子上是饕餮吞天符，碰了必死！” 他甩出三根金针钉入地面，针尾红线嗡鸣着绷首，显出一个覆盖整间密室的立体符阵——无数血色符文悬浮空中，像倒挂的荆棘丛林。
苏砚凝视木盒，突然抓起碎石掷向石台。碎石穿透符阵的刹那，饕餮纹眼中红光爆射！碎石在空中熔成赤红铁水，滴落时嗤嗤腐蚀地面。“好狠的阵。”秦爷倒吸凉气，“阵眼在……”
话音未落，密室顶部突然裂开翻板！真正的灰西装男人如蝙蝠倒坠而下，缺指的右手首抓木盒——他根本不在意符阵！就在他指尖触及盒盖的瞬间，秦爷袖中飞出一只青铜蟾蜍，蟾口喷出腥臭黑血。
“苗疆尸毒？”灰西装冷笑，左手捏碎玉牌。清光绽开，黑血蒸发成气。但苏砚动了。他并非冲向木盒，而是扑向灰西装刚才悬吊的钢索！袖中天机盘碎片猛刮过钢索。
“滋啦——” 碎片与金属摩擦爆出刺眼火花。密室里悬浮的血符像被泼了汽油，轰然燃起碧绿鬼火！灰西装惨叫缩手，掌心焦黑如炭。吞天符阵被天机盘的至纯灵气引燃了反噬！
“盒子是假的！”苏砚在火幕中大吼。他看得分明：鬼火焚烧时，紫檀木盒的饕餮纹竟在缓缓流动——这根本不是木盒，是液态金属伪装的陷阱！真正的杀招是盒底：三根透明丝线连接着灰西装踩过的地砖，此刻正拽动砖下机括……
“轰隆！” 整间密室的地面坍塌了。西人随着砖石坠向更深的黑暗。下落途中，苏砚看见秦爷的苗银耳坠擦过灰西装的脸，刮下一小块皮，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鳞片。
水，冰冷刺骨的地下河。苏砚抓着浮木咳嗽，发现怀里紧搂着那只融毁变形的金属假盒。盒底摔裂了，夹层里掉出一卷用鱼鳔胶密封的丝绢。
“地脉股票图？” 秦爷浮出水面，盯着丝绢上奇异的折线——那根本不是金融图表，是江城地底十七条灵气主脉的流向图！其中三条灵脉交汇点被朱砂圈住，标注着“核电站冷却池”。
“好一招赝品局中局……” 苏砚抹去脸上污水。从拍卖场的诱饵玉璜，到密室的假盒陷阱，对方真正要藏的是这张图！他忽觉掌心刺痛。低头看去，金属盒残片不知何时割破手掌，鲜血渗进盒内饕餮纹的断口。纹路突然活了般扭动，化作一道青光钻入伤口！
剧痛撕裂识海。苏砚眼前炸开幻象：灰西装男人站在核电站冷却塔顶，脚下踩着由地脉绘卷残片组成的巨大符阵。塔底深渊里，蛰伏的阴影睁开黄金竖瞳……
“饕餮吞天符的母符在他手里！” 苏砚闷哼跪倒。秦爷急翻他手掌，只见伤口处浮现一个青色饕餮图腾，正贪婪吮吸着他的灵气。
远处传来快艇引擎声。灰西装站在艇上，缺指的手捏着块青铜碎片——正是玉璜里嵌的天机盘残片！他举起碎片隔空一点，苏砚掌心的饕餮符印骤然灼亮。
“以身为饵，养符为刃。” 秦爷面如死灰，“他要用你的灵气滋养吞天符，等符成熟了，隔着千里也能抽……”
快艇消失在暗河尽头。苏砚盯着掌心蠕动的符印，突然扯下衣角裹紧手掌：“去核电站。”
“送死吗？符印发作你会先被吸干！”
“那就让它吸。” 苏砚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浮现的青色莲印缓缓绽放，“看是它的嘴快，还是我的根扎得深！” 莲瓣缠上饕餮符印的刹那，地下河面突然荡开无数金色涟漪——那是被青莲强行拽出的地脉灵气，正疯狂涌入他体内。河水沸腾如滚汤。
秦爷怔怔看着青年眼中燃起的青焰，终于明白“青莲噬阴煞”的真正含义：这尊寄生于凡胎的凶物，要以整个江城的地脉为食粮，对抗另一头更贪婪的恶兽。
暗河出口的月光下，苏砚展开那卷湿漉漉的丝绢。核电站的标记旁还有一行蝇头小楷：
“借运改道，地龙翻身。三日后，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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