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火车在下午两点零七分碾过铁轨接缝，抵达广州城。
在绵长的汽笛声种，陆沉舟和猴子推搡着往车门挤。
二人刚挤到门口，就被下车的人 流顶得踉跄——站台的阳光猝不及防砸下来，晒得人眼眶发花。
短暂的眩晕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比起老家的小县城，这儿的火车站站房像座拔地而起的灰白色积木。
墙面墙上新贴着香港明星海报，张国荣的笑脸被阳光晒得发白，“广州站”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青光。
川流不息人他流中，穿喇叭裤的年轻人推着二八杠自行车横冲直撞，女士们留着大 波浪卷发，穿着高领垫肩西装。
出站口挤满了举着硬纸板的接站人，“陈家村”“潮汕同乡会”的字迹歪歪扭扭。
陆沉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旧衣服，颇有一种刘姥姥误入赛博坦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极速发展的时代。
眼前的景象，和他老家的景象，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世界。
“快走快走，别堵门口！”
在穿黄马甲的检票员催促下，陆沉舟随着人 流往前。
站台铁栅栏外，几辆解放牌卡车正在卸货。
有人支起煤炉现蒸布拉肠，也有戴草帽的老太太挎着泡沫箱挤过来。
“冰棍！马头牌冰棍！”
两人找了个摊位，先把午饭问题给解决了。
猴子扒拉着塑料碗里的布拉肠，芝麻酱涂得太厚，盖住了米皮的清香。
“大哥，接下来去哪儿？”猴子舔着嘴角的芝麻酱。
陆沉舟擦了擦嘴，“先找地方喝口水。”
他站起身，来到街角挂着“国营”牌子的副食店。
玻璃柜台里摆着铁皮饼干盒和印着牡丹花纹的暖水瓶。
陆沉舟指着货架顶层的玻璃瓶：“来两瓶可乐。”
售货员是个烫着头的姑娘，指甲盖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眼皮都没抬：“两块五一瓶，先交钱。”
掏了五块，对方递过来两瓶天府可乐。
饥 渴难耐的猴子迫不及待的拧开瓶盖，喉结滚动着灌了两大口。
然而突然皱起眉头：“大哥，这糖水咋带铁锈味？”
陆沉舟抿了一口，舌 尖先是被过分甜腻的糖精齁住，接着涌上一股煤油似的涩味。
他转身敲了敲玻璃柜台：“同志，这可乐味道不对吧？”
姑娘甩了甩卷发，猩红指甲敲着收银机：“乡巴佬没喝过汽水吧？这可是国宴饮料，嫌难喝别买啊，又没人逼你。”
猴子登时眉毛竖起，眼看就要口吐芬芳，陆沉舟赶紧拦住他。
“算了算了，别惹麻烦了，咱们是过来卖货的，一会儿给警察惹来了划不上。”
猴子终究没再说话，陆沉舟拽着他走出了店门。
两人沿着中山路走去公交车站等公交。
等车的期间，猴子还气鼓鼓地嘟囔着：“大哥，就刚才那个女人，你就不该拦着我。她那副嘴脸，我真想给她两巴掌！”
陆沉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刚下车买的红双喜烟，抽出两根，递了一根给猴子。
“别怄气了，来，抽根烟。跟这种人生气犯不上，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猴子接过烟，“大哥，等会儿咱们去哪儿？”
陆沉舟望向远处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一番热闹景象。
“友谊商店，先去那儿看看。听说那儿东西齐全，说不定能打听到些古董的行情。”
猴子点了点头，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本想捋顺心气。
然而一口烟下去，给他呛得连连咳嗽。
猴子的脸涨得通红。
“大哥，这味道不对啊！”
他伸出夹着烟的手，示意着手里那根还在冒着烟的红双喜。
陆沉舟眉头一皱，自己也点上一根，刚抽一口，浓烈的劣质烟丝味道直冲鼻腔，呛得他直皱眉。
“草！烟也是假烟！这他妈什么事儿啊！”
“妈的，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哈！买啥啥假！”
猴子气得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几下。
“我回站台找那卖烟的老头盘盘道，敢坑老子！”
就在这时，一辆绿色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了过来。
陆沉舟一把拉住正要转身的猴子，“算了算了，吃一堑长一智，车都来了，上车赶紧走吧。别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大事。”
两人随着人 流挤上公交车。
车厢里闷热无比，木质的座椅上满是划痕和污渍，座位已经坐满了，陆沉舟和猴子只能站着，拉着头顶锈迹斑斑的铁环。
猴子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站稳的地方，感叹道：“就这么个破地方，买啥啥假，咋还有这么多人挤破头来呢？”
然而，话音未落，汽车突然一个急刹，所有人都往前栽去。
陆沉舟伸手扶住前面的座椅，勉强稳住身形。
他一脸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也没见到有啥值得急刹车的原因。
“搞什么？”
陆沉舟刚发出声音，立刻被旁边的大叔瞪了一眼：“噤声！司机都是爷，得罪了有的是罪受。”
满心不解时，只见司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这时候的公交车也没有空调，里面本就闷热，这下没了风，更是像个蒸笼。
汗水不停地从众人的额头冒出，衣衫也被浸湿。
一车人就这么在车上等着，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足足快半个小时，司机才慢悠悠地叼着根冰棍晃了回来。
已经成了一个汗人的陆沉舟忍住脾气问：“师傅，你上哪儿去了？”
司机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哦，下去吃了个饭。”
听到这个回答，被热得头晕脑胀的陆沉舟顿时火冒三丈。
“吃饭？你让全车人等着你就是自己下去吃个饭？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司机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吃饭怎么了？不想坐就滚下去！”
说罢，他把手刹一拉，“今天你不跟我道歉，这车我还就不开了！”
陆沉舟还从没见过这么横的司机，他还没说什么，身后的乘客呜呜泱泱的说了起来。
“你这人别闹事，师傅开车也不容易。”
“就是，不就等会儿嘛。”
“快点给司机师傅道歉。”
陆沉舟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他一脚踹在座椅上：“你们就是一群傻 逼！明明是他的错，他不开车你们说我？”
被他这么一吼，乘客们纷纷不再说话，车厢里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陆沉舟面向司机：“你们这车上不都有监控的吗？你这么干，就不怕我告你？公司不扣你工资？”
司机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那监控就是个摆设，你去告吧，告我也不怕，快给我道歉。”
陆沉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往前跨半步，眼神冰冷：“哦，没监控啊。”
“那你拽你妈呢？”
话音未落，他直接伸手抓住司机的衣领，用力一拽，把司机拖下了座位。
猴子见状，根本不用陆沉舟多说，一个箭步冲上来，紧跟着飞起一脚，踹在司机屁股上。
后者踉跄着摔在路边的阴沟里，踉跄着准备爬起，陆沉舟直接跳了下来压住他。
两人一套合击绝技下来，趁着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消失在广州城熙熙攘攘的街头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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