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后的锁龙关，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废墟。断壁残垣浸泡在浑浊的泥浆里，散发着死亡和淤泥的腥气。幸存的羌族平民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未被完全摧毁的高地上，眼神空洞，麻木地望着这片被彻底改变的家园。
血狼军的士兵默默地清理着战场，收殓着双方将士和无数平民的遗体。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林羽站在关城残破的最高处，玄色披风在带着水汽的寒风中卷动。他右手裹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苏瑶左臂的开放性骨折虽然得到了紧急处理，用木板和布条固定着，但失血过多和剧痛让她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靠在一旁的石头上。
一队羌族老者，在几名壮年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穿过泥泞的废墟，向着林羽所在的方向走来。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老者，他手中捧着一卷巨大的、用粗糙麻布缝制的卷轴。
老者走到林羽面前数丈处停下。他没有跪拜，只是深深地弯下了佝偻的腰背，如同被沉重的岁月压垮。他缓缓展开手中的麻布卷轴。
全场瞬间死寂。
那并非什么降书顺表。巨大的麻布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名字！足足有三百个！每一个名字都用暗红色的颜料书写，颜料中似乎混合了某种粘稠的汁液，散发出淡淡的、奇特的植物气息（马铃薯汁液防腐）。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在锁龙关洪水中逝去的羌族生命——有战死的士兵，更多的是被洪水吞噬的平民。三百个名字，三百条亡魂，如同一座无声的血碑！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仇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怆和一种近乎枯竭的平静。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割肉小刀。
“以血洗血……”老者嘶哑的声音在寒风中飘荡，带着古老部族的沉重韵律，“天神在上……冤魂在下……”
他猛地将小刀在自己枯槁的手掌上狠狠一划！滚烫粘稠的鲜血瞬间涌出！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老者将流血的掌心，缓缓地、郑重地按在了那面插在废墟最高处、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底血狼旗上！按在了那仰天咆哮的白色狼头上！
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洁白的狼毫缓缓流淌、晕染开来。奇怪的是，血液并未立刻渗透布面，而是在狼毫的尖端凝聚成一颗颗滚圆的血珠，在风中微微颤动，如同凝固的泪滴，又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烙印。仿佛这面浸染了太多鲜血的旗帜，在无声地诉说着：血债己清，但界限犹存。
“……债……清了……”老者收回手掌，声音微弱，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深深看了一眼林羽，又看了看那面沾染了他鲜血的狼旗，转身，在族人的搀扶下，蹒跚地走回幸存者聚集的地方。背影萧索，作者“苍甲”推荐阅读《战狼将军》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释然。
林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右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想要抬起，却因筋腱的剧痛而无法完成一个简单的动作——那是他在岩壁上刻下“背罪”誓言时留下的永久创伤。
就在这时，苏瑶挣扎着，用她唯一能动的右臂支撑着身体，踉跄地走到林羽身边。她看到了林羽无法抬起的右手，看到了他眼中深藏的疲惫与重负。她没有说话，只是费力地弯下腰，用牙齿咬住林羽玄色披风领口处松散的系带，用尽全身力气，将布带拉紧，然后艰难地用右手和牙齿配合，笨拙地、却异常坚定地打上了一个死结。
披风被重新系紧，在寒风中不再凌乱飘飞。林羽低头，看着苏瑶苍白脸上那专注而倔强的神情，看着她因用力而咬破的嘴唇，胸中翻涌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股沉甸甸的暖流。
“报——！！！”凄厉的嘶吼声撕裂了短暂的宁静！一名浑身浴血、战马口吐白沫的斥候，如同从地狱中冲出，连滚带爬地冲上废墟！他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和疲惫，几乎是扑倒在林羽脚下，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将军！潼关……潼关方向！二十万……二十万禁军铁骑！距此……不足百里！帅旗……帅旗之上……绘金纹虎符——！！！”
“金纹虎符？！”林羽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瞬间想起了在落云城药铺缴获的那枚刻着“姬”字的神秘虎符！宇文拓的背后，果然还有更深的黑手！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废墟上弥漫的烟尘和水汽，投向遥远的地平线！仿佛看见那天地相接之处，一道由无数金属寒光组成的、无边无际的冰冷铁线，正缓缓蠕动，如同吞噬一切的钢铁洪流，将血色的残阳余晖都彻底淹没！那森然的寒光，带着碾碎一切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林羽左手猛地握住了腰间那柄布满裂纹、饮尽仇敌血的长首刀！刀柄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熟悉的杀伐气息。他不再看身后那片沉重的废墟和羌族幸存者，也暂时压下对苏瑶伤势的担忧。他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一步一步，踏着泥泞和瓦砾，走向关城废墟边缘那座孤零零矗立、冒着袅袅余烟的烽燧。
他的脚步在泥泞和破碎的城砖上留下深深的血色脚印——那是右手伤口崩裂渗出的血水，混合着锁龙关的泥浆和无数亡者的印记。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背负着一座山岳。
烽燧之上，残存的狼烟笔首地刺向灰暗的天空，如同不屈的脊梁。林羽按刀立于烽燧之巅，玄色的披风在身后狂舞。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远方那条不断逼近、吞噬着地平线的钢铁寒潮。
寒风卷起沙尘，掠过残破的关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无数亡魂在风中低语。血狼旗在烽燧旁猎猎作响，旗面上那被羌族老者鲜血染过的狼头，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http://www.220book.com/book/S7S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