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三局两胜定乾坤
赌注，便是这天下！
整个忠勇公府，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着那个单膝跪地，身着单薄劲装，气势却仿佛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的少年。
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皇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那双充满了帝王威严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贾环，眼中是惊、是怒、是疑，最终，却又化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无可奈何的欣赏！
他知道，贾环，又一次，将了他一军！
用一场看似疯狂的豪赌，将一个足以颠覆他皇位的“欺君”死罪，硬生生地，扭转成了一场关乎两国国运，关乎华夏正朔的……
旷世对决！
他现在，还有得选吗？
没有！
他若不应，便是怕了，便是默认了自己这个“假玉玺”皇帝的笑柄！
他若应了，便是将整个大周的国运，都压在了眼前这个，他既想倚重，又想防备的少年身上！
这，是一场阳谋！
一场逼着他，不得不跳进去的阳谋！
“好……好……好一个‘赌玺’！”
许久，皇帝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缓缓地坐回那冰冷的龙椅之上，那张铁青的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属于帝王的、深不见底的冷漠。
“贾环，朕，便准了你！”
“朕，给你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但，你给朕记住了！”
皇帝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冰冷刺骨，“你若赢了，假玉玺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你若输了……”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眼神之中，那足以将人神魂都彻底冻结的无尽杀机，已经说明了一切。
……
三日后。
一封由大周海军提督贾环亲笔所书的、用最华丽的云龙宣纸写就的“赌玺战书”，由八百里加急，送往关外，后金汗国的都城盛京。
战书传遍天下，四海皆惊！
所有人都被贾环这天马行空，闻所未闻的狂妄手笔，震得目瞪口呆！
两国交锋，不以兵戈，竟以“赌”定乾坤？
这简直是三岁孩童才会想出的荒唐游戏！
然而，当这封战书，摆在后金大汗皇太极的案头时，这位以雄才大略著称的关外霸主，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
“欺人太甚！”
金碧辉煌的大政殿内，皇太极将那封战书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张充满了枭雄气概的脸上，满是滔天的怒火！
“那贾环小儿，不过一黄口竖子！竟敢如此羞辱于我！羞辱我大金的八旗勇士！”
“汗王息怒！”
阶下，一众满洲亲贵，也是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请战。
“汗王！请给奴才三万铁骑！奴才定要踏平那山海关，将那贾环小儿的头颅，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没错！我大金的江山，是靠刀枪打下来的！岂能与那南朝蛮子，玩什么可笑的赌局！”
然而，在一片请战的喧嚣之中，唯有皇太极最信任的谋主，范文程却躬身出列，捡起了那封战书，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汗王，诸位王爷，贝勒，稍安勿躁。”
范文程缓缓道：“这贾环，看似狂妄，实则，此计，歹毒无比！”
“哦？”
皇太极眉头一挑。
“汗王，”
范文程一针见血地道，“那传国玉玺，虽在我等手中，然，其上之秘，我等，至今无法参透，更无法昭告天下，以正我大金之天命。此事，早已是我等之心病。”
“而这贾环，却公然以此为赌注，其意，有三。”
“其一，他是在逼宫！逼我等承认，我们，用不了这玉玺！从而，在天下人面前，先声夺人，占尽大义！”
“其二，他是在试探！他想用这场豪赌，来试探我们对这玉玺秘密的渴望程度，也试探我们的……底线！”
“其三，也是最歹毒的一点！”
范文程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是在用阳谋，逼我们不得不赌！我们若是不应，便是怕了，便是默认了我们蛮夷之邦，不如他中原上国！我大金刚刚建立的威信，将一落千丈！而我们若是应了……”
“那，便正中了他的下怀！他想用一场看似公平的赌局，兵不血刃地，将这神器，从我们手中夺回去！”
皇太极听完，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寒光爆射！
他不得不承认，范文程，说得全对！
那个贾环小儿，当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那依先生之见，此局，该如何破？”
皇太极沉声问道。
范文程的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汗王，此局，无需破。”
“因为，我等，必胜！”
他缓缓地道：“那第一局文斗，比治国安邦，我大金以武立国，或有不足。但，第二局武斗，比军中第一勇士，我大金八旗，猛将如云，岂会怕他南朝的文弱书生？”
“而那最关键的第三局‘天斗’，规则，更是由我等来定！届时，主动权便尽数掌握在我等手中！”
“所以，”
范文程躬身一揖，眼中，闪烁着精光，“臣以为，此战，当应！”
“我们便借着他搭好的这个台子，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地，将他将那大周朝的脸面，彻底踩在脚下！”
“让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好！”
皇太极猛地一拍龙椅，那枭雄的霸气，再次展露无遗，“就依先生之言！”
“传朕旨意！应战！”
“告诉那贾环小儿！十日之后，于山海关外，九门口长城之下！”
“朕，要与他，三局两胜，定乾坤！”
……
十日后，九门口长城。
这座被誉为“水上长城”的雄关，今日，成了整个世界瞩目的中心。
长城之下，早已搭起了一座巨大无比的、足以容纳数万人的高台。
高台南北两侧，大周与后金的数十万大军，旌旗招展，壁垒分明，那冲天的杀气，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层都撕裂！
高台正中，贾环与皇太极，遥遥相对，分坐于主位之上。
旷世豪赌，第一局，文斗，正式开始！
后金一方，出战的，正是其首席谋主，范文程。
他一身青色长衫，手持羽扇，侃侃而谈，将后金那套“以战养战，弱肉强食”的治国理念，包装得冠冕堂皇，充满了狼性的魅力。
“国之大者，在兵！唯有强大的军队，才能开疆拓土，才能让子民，获得更多的奴隶与财富！此，方为强国之本！”
他的话，引得身后无数八旗将领，轰然叫好。
而大周一方，文武百官，则个个面色凝重。
“贾大人，这第一局，我方，由谁出战？”
张廷玉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问道。
所有人都以为，贾环会亲自出马，或是请出一位内阁的大学士。
然而，贾环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转向了自己身旁，那道始终安静地、立于珠帘之后的倩影。
“此战，无需我出手。”
“有她，足矣。”
随即，在所有人那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
林黛玉，一身素雅的白色宫装，未施粉黛，却风华绝代，缓缓地，从那珠帘之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对面那个口若悬河的范文程，甚至没有看那高踞于主位之上的皇太极。
她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高台的中央，那双清冷的、如同秋水般的眸子，望向了台下那数十万，神情或麻木，或期待，或紧张的……
普通士兵与百姓。
她的声音，清冷，空灵，却又通过早已布置好的扩音铁管，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先生之言，黛玉不敢苟同。”
“先生只知有兵，可知有民？”
“先生只知掠夺，可知何为……创造？”
她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引经据典。
她只是缓缓地，将两份账册，两份由江南商会与漕运总督衙门，联合出具的、最真实的账册，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之上。
“此，为我江南商会，去岁一年之商税总额。白银，一千三百万两。惠及织工、茶农、瓷匠，共计三百余万人。”
“此，为我漕运新章推行之后，自江南至京师，粮草运输之用度。用时，缩短一倍。耗损，降低七成。节省国帑，近八百万两。沿途百姓，再无漕工之苦，反有护漕之利。”
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范文程，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却又带着一股，无可辩驳的、碾压性的力量！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以战养战，终将国破家亡，民不聊生。”
“而以商养战，以工哺农，方能国库充盈，万民归心，成就不世之霸业。”
“孰高，孰下？”
她顿了顿，缓缓地，问出了那最后一句，让范文程，让皇太极，让所有后金权贵，都面色瞬间铁青的话。
“敢问先生，后金的国库，一年能有多少税入？”
“敢问先生，后金的百姓，除了为奴，可还有……第二条生路？”
一番话，没有半句脏字，却字字诛心！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台下那数十万大周的军民，在听到那一个个真实而又震撼的数字后，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名为“自豪”与“希望”的光芒！
而对面的后金八旗，则个个面面相觑，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是啊……
他们，除了打仗，除了抢掠，还会做什么？
范文程那张智珠在握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林黛玉，说的是事实！
是冰冷的、无可辩驳的、足以碾碎一切巧言令色的事实！
胜负，已分。
第一局，文斗，大周，完胜！
……
皇太极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灰溜溜走下台的范文程，随即，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暴虐的杀机！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南朝丫头！”
“文斗，算你们赢了！”
“接下来，第二局……”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了高台之下！
“武斗！”
“巴鲁坦！给朕，上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巨熊般的咆哮，从后金的军阵之中，轰然响起！
一个身高超过九尺，浑身肌肉如同铁块般坟起，穿着一身厚重黑铁甲，手中提着一柄比人还高的、布满了倒刺的巨大狼牙棒的巨汉，大步流星地，走上了高台！
他每走一步，整个高台，都随之剧烈地颤抖！
他，便是后金军中，被誉为“不败战神”的第一巴图鲁，巴鲁坦！
他一上台，便将那柄重达三百斤的狼牙棒，狠狠地，往地上一顿！
“轰！”
坚硬的木质高台，竟被他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南朝的懦夫们！”
他用那如同洪钟般的嗓门，咆哮道，“谁，敢上来……送死！”
那股凶悍的、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滔天煞气，让大周一方的文武百官，个个面色发白，两股战战！
“这……这还是人吗？”
“谁……谁能是他的对手？”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胆寒，不知所措之际。
一个沉稳的、充满了决然战意的声音，却从贾环的身后，缓缓响起。
“大人。”
“此战，请让末将，出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年富，一身银色将官铠，缓缓地，走上前来。
他的手中，没有夸张的巨兵，只有一柄，寻常的制式马刀。
可他那双眸子里，燃烧着的，却是比那巴鲁坦，更为炽热，更为疯狂的……
熊熊战火！
“大人，我年家，世代镇守西北，与这些关外鞑子，有着血海深仇！”
“今日，当着这数十万大军，当着这天下英雄的面！”
他对着贾环，重重一抱拳，声音，斩钉截铁！
“末将，要为我年家的先辈，为我大周的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为这百年恩怨，做个……了断！”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流星，向着那高台中央的、如同魔神般的巨汉，走去！
一高一矮，一巨一微。
两个身影，在万众瞩目之下，遥遥相对！
一场关乎国运，关乎武勋荣耀的巅峰对决，一触即发！
胜负，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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