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火山的天空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紫色，魔气如同粘稠的墨汁，在云层中翻滚、流淌，时不时有扭曲的怨魂虚影穿透云层，发出凄厉的哀嚎。
希云遥半跪在滚烫的岩石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她的左臂被魔尊方才一道魔焰扫中，衣袖早己化为灰烬，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黑色纹路，那是魔气正在侵蚀她的血肉，甚至顺着经脉，朝着神格碎片蔓延。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中带着点点金色的血丝，那是神格碎片再次受损的迹象。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冰雪神力己经所剩无几，玉坠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不远处，陈璟玄正用最后的星辰之力勉强维持着一道光盾，抵挡着不断落下的魔气陨石。他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嘴角的血迹凝固成了暗红，握着半截长枪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己经到了极限。光盾上布满了裂痕，每一次被陨石击中，都会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云遥！你怎么样？”陈璟玄的声音嘶哑，目光急切地扫过她手臂上的黑色纹路，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那魔气……正在吞噬你的生机！”
希云遥摇了摇头，强撑着站起身，右手凝聚起最后一丝冰雪神力，试图驱散手臂上的魔气，却只换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黑色纹路反而更加活跃，如同有生命的毒虫，向上攀爬了几分。
“没用的……”希云遥苦笑一声，眼神黯淡，“这是魔尊的本命魔气，以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净化。”
就在这时，裴施文踉跄着从一片废墟中走了出来。他的情况比希云遥和陈璟玄更加糟糕——魂体几乎透明到了极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染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魔物的血。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柄长剑，剑身上的光芒忽明忽灭，随时都会熄灭。
“裴施文！”希云遥惊呼，连忙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他摆手制止。
“我没事……”裴施文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他的目光落在希云遥手臂上的黑色纹路上，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席卷了他，“魔尊……”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自责。
又是这样……
又是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前世，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神战中，他也是这样，看着魔尊将渺落（希云遥的前世）打成重伤，看着她神格破碎，看着她被无尽魔气缠绕，却因为自身被牵制，无法靠近一步。最终，他只能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剜出自己的心头血，那蕴含着战神本源的精血，化作一道守护之光，暂时护住了渺落的残魂，而他自己，则魂飞魄散，坠入无尽虚无。
那段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刀，在他本就残破的魂体上再次狠狠划下一道深痕！
“不……绝不……”裴施文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吓人，那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绝望，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希云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裴施文，你怎么了？”
裴施文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团最浓郁的魔气——那里，正是魔尊力量投影的核心所在。他的眼神中，渐渐凝聚起一种让希云遥心惊肉跳的光芒。
“裴施文？”希云遥再次呼唤，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魔气突然剧烈翻涌起来！
“呵呵……玩够了吗？”九幽魔尊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丧钟，“本座没时间陪你们这些蝼蚁耗下去了。”
“现在，该结束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团浓郁的魔气猛地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一柄巨大的黑色长矛！
长矛通体由纯粹的魔气构成，矛尖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矛身上缠绕着无数挣扎、哀嚎的怨魂，散发出一股足以冻结神魂的恐怖气息——这是魔尊凝聚了投影大部分力量的绝杀一击，名为“灭神矛”，专破神魂，就算是神格完整的上古神祇，中了这一击也要神魂俱灭！
“不好！他要下杀手了！”陈璟玄脸色剧变，拼尽最后一丝星辰之力，将光盾扩大，试图护住希云遥和裴施文，“快躲起来！”
但这一次，光盾的光芒是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根本无法给人任何安全感。
灭神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无视了周围的一切阻碍，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毒蛇，精准地朝着希云遥的方向射来！
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希云遥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矛尖上那些怨魂狰狞的面孔，感受到那股专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她的身体僵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无力——她体内己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挡这一击了。
“云遥！”
“师妹！”
裴施文和陈璟玄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陈璟玄疯了一般冲向希云遥，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这致命一击，但他的速度太慢了，灭神矛距离希云遥己经不足十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裴施文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挡在了希云遥的身前。
他没有看向那刺来的灭神矛，而是缓缓低下头，深深地看了希云遥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有不舍，有眷恋，有痛苦，有决绝，还有……一丝温柔的释然。
“裴施文！你要干什么？！”希云遥看着他的眼神，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瞬间爆发，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
她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他眼神中的决绝是什么！
“不！不要！裴施文！住手！”希云遥发出凄厉的哭喊，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裴施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温柔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如同春暖花开。
“云遥……这一次，换我护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希云遥的耳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温柔。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胸口抓去！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响起。
裴施文的右手，竟然硬生生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魂体本就透明，此刻更是如同破碎的琉璃，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裴施文！！！”希云遥目眦欲裂，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阻止他，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那是裴施文用最后的魂力为她撑起的屏障，防止她被接下来的力量波及。
陈璟玄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冲到屏障前，看着裴施文的动作，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要使用‘剜心献祭’？！”
剜心献祭！
那是上古战神一脉的禁忌秘术，以自身神魂和心头血为祭品，换取刹那间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此术一旦施展，施术者必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前世，裴施文（沧溟）就是用这招，才护住了渺落的残魂！
没想到，今生，他竟然要为了同样的人，再次施展这禁忌之术！
“不！裴施文！停下！求你了！停下！”希云遥捶打着那道无形的屏障，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你死！你听到了吗？！”
她能感觉到，裴施文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他的魂体越来越透明，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温柔。
裴施文没有理会她的哭喊，也没有理会陈璟玄的惊骇。他的眼神无比坚定，仿佛做出了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他的右手从胸口缓缓抽出——
掌心中，托着一团璀璨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暖而磅礴的气息，如同初生的太阳，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力量。那是他的心头血，是他战神本源的精华，是他残魂中最纯粹、最强大的力量！
“以我残魂为引，以我心血为祭，战神之力，护我所爱……”裴施文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韵律，仿佛在吟诵一首流传了千年的史诗。
金色的心血悬浮在他的掌心，开始剧烈地燃烧起来！
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中，隐约可见一尊身披战甲、手持长枪的战神虚影，那是他前世的真身——沧溟战神！
虚影睁开了眼睛，眼神锐利如鹰，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朝着那刺来的灭神矛，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
金色的火焰瞬间暴涨，将裴施文和希云遥都笼罩其中，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
“裴施文——！！！”希云遥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她看着那道越来越透明的身影，看着那团燃烧的金色心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终于明白，前世渺落看着沧溟为她献祭时，那种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痛苦是什么滋味了。
那不是感动，不是感激，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悔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为自己赴死，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希云遥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发，“我到底……欠了你多少……”
陈璟玄站在屏障外，看着这一幕，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惊骇、痛苦，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裴施文的决心，如同南离火山的根基，坚不可摧。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色的心血燃烧得越来越旺，看着裴施文的身影越来越透明，看着希云遥在屏障内绝望地哭泣。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与裴施文之间，终究是差了一点——那是一种可以为了所爱之人，毫不犹豫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决绝。
天空中，灭神矛己经抵达金色屏障前。
黑色的魔气与金色的火焰瞬间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芒，只有两种极致力量的无声较量。
黑色的矛尖不断侵蚀着金色的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金色火焰则顽强地抵抗着，寸步不让。
裴施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角不断溢出金色的血液，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坚定，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残魂力量注入金色火焰之中。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向屏障内的希云遥，眼中充满了温柔的眷恋。
“云遥……”他在心中默默地说，“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份……一起……”
“对不起……又要……让你……一个人了……”
金色的火焰在他的注视下，猛地暴涨了一瞬！
“轰——！”
一声迟来的巨响！
金色的火焰彻底吞噬了黑色的灭神矛！
灭神矛在金色火焰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最终化作点点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金色的火焰也随之黯淡下去，最终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落在希云遥的眉心，化作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记，然后彻底消失。
而裴施文的身影，在金色火焰消散的那一刻，也如同泡沫般，缓缓地、缓缓地……
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了南离火山的风中。
“不——！！！”
希云遥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呐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裴施文在化作金光的前一秒，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南离火山的天空，依旧是暗紫色的。
魔气依旧在翻滚。
只有那道金色的屏障，还在孤零零地矗立着，守护着昏迷的希云遥，仿佛在诉说着刚刚那场悲壮而决绝的守护。
陈璟玄缓缓走到屏障前，看着昏迷中依旧泪流满面的希云遥，又看了看裴施文消失的地方，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道屏障，却发现它己经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幻影般，被他的指尖穿透。
“裴施文……”陈璟玄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这又是何苦……”
风，从火山口吹来，带着硫磺的气息，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的暖意。
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
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了生死轮回的答案。
爱，从来都不问值得与否。
只问，愿不愿意。
裴施文，愿意。
哪怕付出一切，哪怕魂飞魄散，哪怕……再次让她痛苦。
他也愿意。
因为，她是他的光，是他跨越千年黑暗，也要守护的希望。
哪怕，这希望的代价，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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