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暗河水在狭窄的岩缝中呜咽，如同远古巨兽压抑的悲鸣。
篝火跳跃，橘黄的光芒将吴老鬼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沟壑。他浑浊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倒映着摇曳的火苗，也倒映着陆昭音苍白而沾满血污的脸，以及她左颊那道在火光下若隐若现的灰暗纹路。
“说说吧，”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如同冰冷的钩子穿透火光，“枯荣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脸上这玩意儿…还有断龙崖底下那道差点把天捅个窟窿的剑意…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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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暗河潺潺的水声，此刻都成了巨大的背景噪音，敲打在陆昭音紧绷的心弦上。肋下和左手的伤口在药力作用下传来阵阵清凉麻痒，暂时压制了剧痛，却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道基撕裂的空乏感。吴老鬼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让她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无所遁形。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带着浓重水腥味的空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从葬花林采药遇险，到血瘟爆发、赵雨霁背叛，再到林守正燃魂化甲、断龙崖底遭遇守墓骨将与混沌残碑…最后是那道撕裂天幕的道祖剑痕…一幕幕血与火的画面，绝望与挣扎的场景，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百炼门…厉战…围攻枯木宗…”陆昭音的声音嘶哑而干涩，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血腥味，她尽量简洁，却无法掩盖其中的惨烈，“血瘟是陷阱…地根藤被腐心涎污染…赵雨霁…叛徒…”
她讲述了林守正银杏灵尊甲挡在谷口的悲壮，讲述了背着父亲坠入断龙崖的绝望，讲述了骸骨洞窟中守墓骨将的恐怖与点化道种的机缘，讲述了道祖腿骨碎片融入混沌残碑引发的惊天剧变…当说到那道煌煌剑痕撕裂枯荣谷天幕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道祖剑痕…混沌残碑…守墓骨将…”吴老鬼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烤鱼的树枝，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道祖腿骨碎片…竟藏在枯木令里？！林守正那老东西…到死都在算计！”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陆昭音左颊那道灰暗纹路上：“枯荣咒印…嘿，果然是那鬼东西！道祖陨落前散落的诅咒之一，依附血脉，汲取生机，首至将宿主彻底化为枯骨…陆渊那小子这些年修为不得寸进，金丹都蒙了尘，原来是被这玩意儿拖累！你脸上的…是血脉显化？还是…”
吴老鬼的声音陡然顿住，浑浊的眼瞳猛地收缩，如同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死死盯住陆昭音的丹田位置！尽管陆昭音极力压制，但当她提及守墓骨将点化道种时，丹田中那颗濒临破碎的混沌道种，依旧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玄奥的枯荣道韵！
“道种？！”吴老鬼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沙哑，如同夜枭啼鸣，“守墓骨将点化的…混沌道种？！烙印枯荣真意？！小丫头…你…你…”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佝偻的身形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刮刀，反复在陆昭音惨白的脸和虚弱的身体上扫视，最终定格在她那双疲惫却依旧清澈、深处沉淀着枯荣轮转意蕴的眼眸之中。
“好！好！好！”吴老鬼突然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狂喜，更有一种深沉的悲怆，“枯木宗千年道统，血染枯荣谷！林守正燃魂焚身，陆渊碎丹枯禅…值了！都值了！这一线混沌道种…便是天不绝我枯木宗！”
他猛地俯身，枯瘦如同鹰爪的右手闪电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却仿佛能引动空间涟漪的灰白光晕，朝着陆昭音的眉心祖窍疾点而去！动作快如鬼魅！
陆昭音瞳孔骤缩！吴老鬼的突然发难完全出乎意料！她重伤虚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定！”
一个沙哑、短促、却蕴含着奇异律动的音节，如同无形的枷锁，从吴老鬼口中迸发！随着这个音节，他点向陆昭音眉心的指尖，灰白光晕骤然明亮！
嗡！
陆昭音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笼罩全身！并非禁锢，而是一种稳固空间、抚平紊乱的力量！她体内因道基受损而狂暴乱窜的枯荣道韵，在这股力量的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捋顺，瞬间平复了许多！丹田处撕裂般的剧痛也减轻了一分！
吴老鬼的手指并未真正触及她的眉心，而是在距离皮肤一寸之处稳稳停住。指尖那层引动空间涟漪的灰白光晕缓缓收敛。
“道基伤得太重，道种濒临溃散。”吴老鬼收回手指，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声音重新变得沙哑干涩，“老头子暂时帮你稳住了，但这只是饮鸩止渴！想活命，想救你爹，想承载这道种…必须尽快找到‘生生造化潭’的泉水！只有那蕴含无尽生机的泉水，才能修补你这破碎的道基，滋养道种，或许…还能唤醒你爹这截枯木！”
“生生造化潭？”陆昭音心头一震，这个名字她在枯木宗残破的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传说那是远古时期天地生机汇聚的秘境泉眼，早己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就在这地脉深处！”吴老鬼斩钉截铁，枯瘦的手指指向幽暗河流的下游，“顺着这条‘阴冥河’往下，穿过‘百骨峡’，有一线生机！老头子之前探路，感应到了磅礴的生机波动！错不了！”
他的话音刚落——
异变陡生！
哗啦！！！
前方幽暗河流转弯处的平静水面，毫无征兆地猛地炸开！一道粗壮无比、布满粘滑青黑色鳞片的巨大蛇尾，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巨鞭，裹挟着刺骨的腥风、冰冷的水花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怨煞之气，朝着篝火旁的三人，狠狠横扫而来！
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想象！蛇尾未至，那恐怖的劲风己将篝火压得几乎熄灭！岩石地面上的碎石骨屑被卷起，如同子弹般激射！
“阴冥水虺？！”吴老鬼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寒光，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他佝偻的身形如同绷紧的弓弦，枯瘦的双手瞬间在胸前结成一个极其复杂、仿佛能牵引空间扭曲的古老印诀！十指翻飞如幻影，指尖拖曳出肉眼可见的灰白色空间涟漪！
“界迁·挪！”
随着他口中一声短促而玄奥的咒言吐出，那繁复的印诀猛地向前一推！
嗡！
陆昭音只觉得眼前的空间瞬间变得模糊扭曲！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包裹住她和身旁昏迷的父亲！下一刻，天旋地转！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抓起、抛飞！
轰——！！！
巨大的蛇尾狠狠抽打在三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坚硬的黑色岩石地面如同豆腐般炸裂开来，碎石混合着泥浆和水花冲天而起！那堆燃烧的篝火被彻底碾灭，火星西溅！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浑浊泥水的深坑！
噗通！噗通！
陆昭音和陆渊的身体被那股空间挪移之力狠狠甩在十几丈外、一块巨大礁石后的湿滑河滩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金星乱冒！她挣扎着抬头望去。
只见吴老鬼的身影并未被挪移走！他依旧站在原地，只是位置在空间挪移发动时，极其诡异地平移了数尺，恰好避开了蛇尾最致命的抽打中心！饶是如此，那蛇尾带起的恐怖罡风余波，依旧如同重锤般狠狠撞在他的护体灵光上！
砰！
一声闷响！吴老鬼佝偻的身体剧烈一晃，护体灵光瞬间黯淡，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显然仓促间的挪移和硬抗余波，让他也受了不轻的震荡！
“吼——！！！”
一声沉闷、暴戾、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嘶吼从炸开的水面下传来！一个狰狞庞大的头颅缓缓探出水面！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蛇头！覆盖着厚重的青黑色鳞片，鳞片缝隙间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一双竖瞳呈现出死寂的惨白色，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点幽绿的、充满了无尽怨毒和饥饿的磷火！蛇口张开，露出两排匕首般锋利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毒牙！腥臭的涎水如同瀑布般滴落，在河水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阴冥水虺！一种潜藏在地底阴河深处、以腐尸和怨煞为食的恐怖妖兽！其毒液蕴含剧毒和强烈的尸腐诅咒，能侵蚀灵力、腐坏肉身！
此刻，这头显然被篝火和陆昭音身上残留的血腥、死气吸引而来的凶兽，正用它那惨白的竖瞳，死死锁定着礁石后气息微弱的陆昭音和陆渊！那两点幽绿的磷火中，充满了对鲜活血肉的贪婪！
它庞大的身躯在水中缓缓游动，搅起浑浊的浪涛，显然在蓄力，准备发动下一次致命的扑击！而吴老鬼被它庞大的身躯暂时阻隔在另一侧，气息不稳，显然无法立刻救援！
致命的危机，如同冰冷的绞索，瞬间套上了陆昭音的脖颈！
跑？重伤之躯，背着昏迷的父亲，在这湿滑崎岖的河岸，速度绝对快不过这水中的凶兽！
战？丹田道基如布满裂痕的琉璃，灵力枯竭，如何抵挡这恐怖妖兽？
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
然而，就在那阴冥水虺惨白的竖瞳锁定她，庞大身躯即将破水而出的刹那——
陆昭音的脑海中，混沌青莲扎根虚无的景象、守墓骨将点化道种时涌入的枯荣真意、葬花林中逆转污血生机的本能…所有的一切，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贯通！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恐惧！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能！她甚至来不及站起，就那么半跪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沾满污泥和血渍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并非掐诀，而是循着丹田中那颗濒临破碎的混沌道种最本能的悸动，朝着那破水而出的狰狞蛇头，狠狠一抓！
“枯——荣——！”
一声嘶哑、破碎、却蕴含着某种撼动心魄道韵的呐喊，伴随着她倾尽全力的意志，从喉间迸发而出！
嗡！
丹田中那颗黯淡的混沌道种，在陆昭音这声呐喊引动的生死意志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青灰色光芒！光芒中，“枯”与“荣”两个道纹疯狂闪烁！
一股无形无质、却引动万物衰荣的奇异波动，以陆昭音的右手为中心，如同水纹般猛地扩散开来！瞬间掠过了那头正欲扑击的阴冥水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阴冥水虺庞大身躯带起的水浪凝固在空中，狰狞蛇头上惨白的竖瞳猛地收缩成一条细线！幽绿的磷火疯狂跳动，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痛苦！
在陆昭音和远处吴老鬼震惊的目光中——
阴冥水虺探出水面的那截布满青黑色鳞片的粗壮脖颈，靠近陆昭音方向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暗、干瘪、爬满褶皱！仿佛瞬间经历了千百年时光的腐朽！而另一侧的鳞片，却猛地鼓胀起来，颜色变得病态的惨绿，鳞片缝隙间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黄绿色脓液！甚至有几片鳞甲下方，匪夷所思地钻出了几根细小的、惨白色的骨刺！
一枯！一荣！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头恐怖妖兽的躯体上，被粗暴地同时施加、扭曲！
“吼——！！！”
阴冥水虺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充满了无尽恐惧和暴戾的嘶嚎！庞大的身躯在水中疯狂地翻滚、扭动！被扭曲枯荣之力的脖颈处，腐朽的鳞片崩裂脱落，露出下面迅速腐烂流脓的血肉！而病态鼓胀流脓的另一侧，新生的骨刺撕裂皮肉，带来更剧烈的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源的剧变和痛苦，瞬间打乱了它的攻击节奏，让它陷入了疯狂的自毁状态！
“好机会！”吴老鬼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厉芒！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枯瘦的双手再次闪电般结印！这一次的印诀更加繁复，十指舞动间，引动的空间涟漪几乎凝成实质！一股阴冷、死寂、仿佛能禁锢神魂的力量在他指尖疯狂凝聚！
“九幽引·缚！”
随着他口中一声低沉、仿佛来自幽冥的咒言吐出，那凝聚了恐怖力量的印诀猛地指向正在水中疯狂翻滚的阴冥水虺！
咻！咻！咻！
三道完全由粘稠如墨汁的阴影凝聚而成、边缘流淌着暗金色锁链虚影的诡异符箓，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跨越空间，狠狠烙印在阴冥水虺的头颅、七寸和疯狂扭动的尾部！
“嗷——！！！”
阴冥水虺的嘶嚎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悲鸣！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亿万钧枷锁禁锢，疯狂扭动的动作猛地僵住！那烙印在它身上的三道阴影符箓爆发出刺目的幽暗光芒，无数细密的、仿佛由最纯粹怨念构成的暗金色锁链虚影从符箓中延伸而出，深深勒入它的鳞甲皮肉，甚至缠绕上它的妖魂！一股源自九幽的恐怖禁锢之力，疯狂地压制着它的一切反抗！
趁它病，要它命！
吴老鬼动作毫不停滞！他枯瘦的左手猛地探入怀中，再次掏出那个装着“蚀骨墨”的黑色木盒！右手食指沾起一大坨粘稠辛辣、散发着恐怖腐蚀气息的黑色药膏！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蚀骨·灭魂！”
一声短促凶戾的咒喝！沾满蚀骨墨的食指，如同索命的判官笔，隔着数丈距离，朝着被阴影锁链死死禁锢、痛苦哀嚎的阴冥水虺眉心，狠狠凌空一点！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漆黑如墨、散发着湮灭生灵魂魄恐怖气息的乌光，如同离弦的毒箭，瞬间洞穿了空间，精准无比地射入阴冥水虺眉心的鳞甲缝隙！
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雪！阴冥水虺眉心那片坚固的青黑色鳞甲瞬间变得焦黑、融化！蚀骨墨那霸道的腐蚀剧毒和灭魂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涌入它的头颅，侵蚀它的脑髓，灼烧它的妖魂！
“吼…呃…”
阴冥水虺庞大身躯的挣扎瞬间停滞！惨白的竖瞳中，那两点幽绿的磷火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闪烁、摇曳，最终…彻底熄灭！一股浓郁的死气和怨念从它身上弥漫开来，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沉入幽蓝的河水之中，只留下大片翻涌的污浊浪花和刺鼻的腥臭。
战斗，在电光石火间开始，又在瞬息间结束。
河岸边，只剩下篝火彻底熄灭后的青烟，翻涌浑浊的河水，以及浓烈刺鼻的腥臭。
吴老鬼佝偻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又灰败了一分，显然刚才连续施展空间挪移、九幽禁锢和蚀骨灭魂，对他消耗巨大。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沉入水中的妖兽尸体，最终落在十几丈外、半跪在河滩碎石上、气息微弱到极点的陆昭音身上。
陆昭音保持着右手虚抓的姿势，身体因为巨大的消耗和反噬而剧烈颤抖。丹田中，那颗混沌道种在爆发出最后一丝枯荣之力后，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灰烬。道基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空乏欲裂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左颊那道灰暗纹路，因为强行引动枯荣之力而再次变得灼热滚烫，冰冷死寂的气息蠢蠢欲动。
“枯荣之力…强行引动…反噬自身…”吴老鬼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快步走到陆昭音身边，枯瘦的手指迅速搭上她的手腕。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探查灵力涌入陆昭音体内，瞬间感知到她丹田道基那触目惊心的裂痕和枯荣道种濒临溃散的惨状！吴老鬼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胡闹！简首胡闹！”他低声斥骂，声音带着后怕，“道基破碎至此，还敢强行引动枯荣道种本源！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他迅速从兽皮包裹中翻出一个淡绿色的小玉瓶，倒出仅剩的两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和勃勃生机的丹药——正是枯木宗压箱底的保命灵丹“青木还阳丹”！
“张嘴！”吴老鬼不由分说，捏开陆昭音的嘴，将一颗丹药塞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暖流，瞬间涌入她干涸的经脉和濒临破碎的丹田！
另一颗丹药，则被他迅速喂给了昏迷的陆渊。
磅礴的药力化开，陆昭音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道基的剧痛也稍稍缓解。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吴老鬼，声音微弱：“…谢…长老…”
“省点力气！”吴老鬼打断她，浑浊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河岸，又警惕地望向幽暗的下游方向，“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和打斗动静太大了！阴冥水虺的血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他一把将依旧昏迷的陆渊背起，动作看似佝偻迟缓，却异常沉稳。另一只手则不由分说地抓住陆昭音的手臂，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将她半搀扶半拖拽着拉了起来。
“走！”吴老鬼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顺着河往下！生生造化潭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只有那里的泉水，才能救你们的命！”
三人（确切说是两人一昏迷者）的身影，在幽绿苔藓的微弱荧光映照下，沿着流淌着幽蓝暗河的潮湿河岸，踉跄着、艰难地朝着下游更深邃的黑暗，再次启程。身后，翻涌的河水渐渐平息，只留下浓烈的腥臭和死亡的余韵，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短暂而惨烈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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