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毒。
黄大仙区棚户区的铁皮棚顶泛着白光，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
空气里飘着染料和汗水的酸臭味，苍蝇嗡嗡撞着生锈的铁架。
烂泥路被晒得裂开细纹，踩上去能烫掉一层皮。
“北边三个巷口必须卡住。”胡慧中用铅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红点。
棚屋里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乱晃。
“朱韬的人最擅长钻巷子，查到记录去年尖沙咀的交易，他们就是从排水沟跑的。“
马昊天蹲在木桌旁，指尖敲着桌面：“特警组得把微冲架起来。”
“他摸出烟盒抖出支烟，打火机“啪“地窜起火苗。
“这批货据说是西号，份量足，对方肯定带足了人手。”
角落里的警员小李抹了把汗：“胡Sir，这鬼地方连棵树都没有，再晒下去要中暑了。”
“中暑也得撑着。”胡慧中抬眼扫过去，眼神利得像刀。
“忘了海景酒店那批日本人？毒贩可比他们狠十倍。”
棚屋外，陈家驹蹲在石阶上啃菠萝包。
粗布短褂沾着灰，破拖鞋趿拉在脚上，活脱脱一个混日子的棚区老油条。
他眼角余光扫过对面晾着的花衬衫，手指却悄悄按在腰间的呼叫机上那是今早刚换的新机型。
“后生仔，借个火啊。“路过的老头递来烟锅。
陈家驹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阿伯，戒烟啦，伤身呢。”
打火机窜出的火苗映得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惕。
张子珍提着铁桶在棚区间穿梭。
蓝色工装裤卷到膝盖，露出晒得发红的小腿，桶里的扳手叮当响。
有个光膀子的男人盯着她看，她狠狠瞪回去，对方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死啦死啦，要晒干咯。”
周星星挥舞着扫帚，把垃圾往车斗里扫。
汗水顺着安全帽系带往下滴，在下巴尖汇成水珠砸在地上。
他旁边的垃圾车后，特警组的阿力正透过缝隙观察路口，手里的微冲枪管闪着冷光。
“星哥，忍忍啦。”阿力压低声音，“等下抓完人，我请你吃红豆冰。”
“红豆冰？”周星星把扫帚往车上一靠，“要加两棒雪糕才行。”
他扯了扯湿透的衣领，“这帮扑街到底来不来？再不来我要表演吞扫帚了。”
大路口的废纸箱后，西个特警组员像石头般纹丝不动。
阿明的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掌心的汗把枪柄浸得发滑。
他看见卖凉茶的大婶推着车经过，喉结忍不住动了动，从早上五点埋伏到现在，他连口水都没喝上。
“东头正常。”耳麦里传来陈家驹的声音，带着咬面包的含糊。
“西巷正常。”是张子珍，背景里有小孩哭闹的动静。
曹达华拽了拽于素秋的手，两人正蹲在墙角假装修补渔网。
于素秋的脸白得像纸，指尖抖得系不上绳结：“阿达，我心跳得好快，万一被发现......。”
“莲妹，别怕？”曹达华突然站起来，挺起啤酒肚拍得砰砰响。
“有我在！想当年我在尖沙咀，一个打十个！“他摆出李小龙的姿势，裤腰上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等下真动手，你躲我身后，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于素秋被他逗得噗嗤笑了，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
正午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各单位汇报。”胡慧中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
“东头无异常。”
“西巷无异常。”
“路口无异常。”
周星星对着扫帚翻了个白眼：“我看是线报错了吧？朱韬怕不是躲在空调房里喝茶。”
马昊天捏着地图的手指泛白。他看向胡慧中，对方正望着窗外的太阳，眉头拧成个疙瘩。
今早收到的线报说交易时间是午时，可现在日头都快偏西了。
“会不会是换地方了？”有警员小声问。
“不可能。”胡慧中摇头：“朱韬的货全在染场仓库，他跑不远。”
她摸出怀表打开，金属表面映出自己紧张的脸。
“热死啦！热死啦！”
周星星的抱怨再次传来：“再不来我要脱衣服裸奔了！”
阿力在垃圾车后踹了他一脚：“正经点！”
周星星踢了回去：“大胆，敢打上司。”
就在这时，耳麦里突然炸响一声低喝：“路口有情况！三辆黑色面包车！”
是埋伏在大路口的阿明，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周星星手忙脚乱地抓起扫帚，动作快得差点把簸箕扫飞。
“来了来了！”他压低声音，眼睛像鹰隼似的盯着来路，“总算不用晒咸鱼了。”
棚屋里的胡慧中猛地站首，和马昊天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眼里都燃起火焰，之前的焦虑瞬间被锐利取代。
“所有人注意！”胡慧中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到每个角落。
“放车辆进来，保持原位，千万别暴露！”
陈家驹把最后一口菠萝包塞进嘴里，抹了把嘴蹲得更低。
他看见对面的花衬衫被风吹得扬起，露出晾衣绳后的枪管，是小李的位置。
张子珍的铁桶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她故意拐进窄巷，从墙缝里盯着驶来的面包车。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音越来越近，引擎轰鸣里还夹杂着隐约的笑骂声。
曹达华突然把于素秋往身后拉，粗声粗气地骂：“你这死婆娘，网都补不好！”
于素秋的心跳得像擂鼓，却配合地低下头，手指在网眼里飞快地穿梭。
周星星假装扫地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扫帚扬起的灰尘迷住了眼睛也不敢揉。
他听见面包车经过时带起的风，甚至闻到了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
胡慧中按住马昊天掏枪的手，对着他缓缓摇头。
木桌下，她的脚正踩着警笛开关，只要时机一到，这声尖锐的鸣叫就会划破整个染场。
第一辆面包车驶过路口，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第二辆紧随其后，车斗里隐约堆着盖帆布的东西。
第三辆在巷口停了下来，一个光头探出头张望，目光扫过周星星时停顿了两秒。
周星星的扫帚不小心碰到车胎，他慌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光头啐了口唾沫，骂了句“死垃圾！”缩回了头。
面包车重新启动，慢悠悠地往染场深处开去。
阳光依旧毒辣，蝉鸣震耳欲聋。
但整个棚户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家驹的手按在腰间的格洛克上，指节泛白。
张子珍的铁桶停在巷口，耳朵捕捉着面包车远去的方向。
曹达华继续对着于素秋嚷嚷，眼角却死死盯着那三辆黑色的影子心里紧张着不行。
胡慧中看着地图上的红点，缓缓吐出一口气。
“猎猪行动。”
她对着麦克风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准备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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