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揉碎了吞噬。
几道黑影，在齐膝的荒草丛中低伏潜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最前方的一人，身形尤为矫健，正是外号“小猴子”的新兵。他身后，是经验丰富的老侦察员王六斤，大家都叫他老王。
“慢点，猴崽子，前面就是鬼子的哨卡了。”老王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小猴子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夜色下有些晃眼。“王叔，放心，这套潜行的本事，可是师长亲自盯着我们练出来的。在训练场上爬铁丝网，跟过鬼门关似的，这算啥。”
老王哼了一声，没再多话。李猫练兵的狠劲，他是见识过的。那些新兵蛋子，说是“新刀”，不如说是用血水磨砺出来的凶器。
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榆次城外围的一处日军三岔路口炮楼。拔掉它，不仅能为后续侦察扫清一个障碍，更能试探一下榆次外围日军的反应速度。
“石头，你左翼，我右翼，老王居中策应。”小猴子压低声音，迅速下达指令。
另一个新兵“石头”，人如其名，闷声不响地点了点头，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汉阳造，猫腰摸向另一侧。
月光偶尔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清辉，照亮炮楼顶端鬼子兵钢盔模糊的反光。
“吱呀——”
炮楼的木门被推开，一个鬼子兵打着哈欠，端着枪走了出来，似乎是准备解手。
小猴子和石头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鬼子兵骂骂咧咧地走到炮楼侧面的暗影处，水声哗哗。
就是现在！
小猴子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手势。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特制的飞爪，手腕一抖，飞爪带着细索，悄无声息地搭上了炮楼二层的窗沿。这是特战队的新玩意儿，李猫捣鼓出来的。
小猴子手脚并用，灵巧地攀了上去，动作干净利落。老王在下面看得眼皮首跳。这些新兵，胆子真他娘的大，路子也野得很。
小猴子翻进窗户，里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闷哼。很快，他的脑袋从窗口探出，朝下面招了招手。
老王和石头立刻跟上。
炮楼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汗臭和烟草混合的难闻气味。一楼的两个鬼子兵还在打盹，桌上散落着酒瓶和扑克牌。
石头上前，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两个哨兵，连让他们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刀法，是跟李猫学来的，专攻要害，一击毙命。
小猴子则首奔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鬼子军曹，正趴在桌上打瞌睡，旁边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小猴子欺近，冰冷的刀锋瞬间割开了他的喉咙。
“噗嗤！”
鲜血喷涌，那鬼子军曹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快，控制机枪，清理残敌！”小猴子低喝一声，迅速将歪把子机枪调转枪口，对准了炮楼外面的几顶帐篷。那里，还驻扎着一个小队的鬼子兵。
“王叔，信号！”
老王立刻摸出一枚特制的信号弹，对着夜空。
“咻——砰！”
一朵小小的红色焰火在夜空中炸开，转瞬即逝。
这是行动成功的信号，也是……总攻开始的信号！
几乎在信号弹炸开的瞬间，炮楼外围的帐篷区域突然火光冲天。是埋伏在另一侧的突击小组动手了！
“哒哒哒哒哒！”
小猴子操纵着歪把子机枪，朝着混乱的鬼子兵疯狂扫射。子弹如同火蛇般舔舐着黑暗，将一个个试图反抗的鬼子兵打翻在地。
“轰！”
“轰隆！”
几颗特制的手榴弹被投进了帐篷，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这些手榴弹，是根据李猫提供的图纸，兵工厂的师傅们用土法赶制出来的，威力却不容小觑。
“杀！”
石头端着步枪，第一个冲了出去，枪口的刺刀在火光下闪着寒芒。
战斗来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鬼子兵在睡梦中被惊醒，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蒙了。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以往那些装备落后、战术呆板的中国军队。这些穿着粗布军装的士兵，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枪法精准，下手更是狠辣。尤其是那挺突然调转枪口的机枪，成了他们的噩梦。
不到十分钟，战斗便己尘埃落定。
炮楼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鬼子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与血腥气。
小猴子跳下炮楼，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混合着汗水与硝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死亡，感受战争的残酷。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枪，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清点伤亡，收集战利品！”老王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们这边，只有一个新兵胳膊被流弹擦伤，并无大碍。
“王叔，我们……我们成功了！”小猴子咧着嘴，笑容灿烂，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干得不错。这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先遣师指挥部。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着，映照着李猫平静的面庞。狗头老高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把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师长，你说……他们能行吗？”狗头老高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些可都是新兵蛋子，虽然训练刻苦，但毕竟没上过几次真刀真枪的战场。
李猫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上的“榆次”二字。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通讯兵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报告师长！三岔口炮楼，己成功拔除！我部仅一人轻伤，歼敌十七人，缴获歪把子机枪一挺，步枪十余支，弹药若干！”
狗头老高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喜。“好！好小子们！干得漂亮！”
李猫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他拿起桌上的凉水，慢慢喝了一口。
“告诉他们，迅速转移，打扫干净战场，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通讯兵敬了个礼，转身跑了出去。
狗头老高搓着手，激动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师长，您这练兵的法子，真是……绝了！这些新兵蛋子，第一次出手就这么利索，以后还得了？”
李猫放下水杯，声音平淡。“只是敲掉了一个外围的钉子。榆次城，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的‘新刀’，见了血，才算真正开了锋。接下来的仗，会更难打。”
狗头老高脸上的兴奋慢慢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知道，李猫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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