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县城外的枪炮声，终究是没能瞒过所有人的耳朵。
尤其，瞒不过李云龙这种鼻子比狗还灵，耳朵尖得像兔子的家伙。
第二天下午，太阳还没偏西，李云龙就带着警卫员，一手拎着两瓶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浑浊老白干，另一手抱着几斤烤得焦黄的地瓜干，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先砸了进来。
“猫叔！我的亲叔！我老李来看你啦！”
那大嗓门，隔着老远就能把屋檐上的灰给震下来。
李猫正在研究一张刚缴获的日军兵力部署图，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捏着铅笔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半分。
耗子从外面探进脑袋，表情古怪得像是吞了只苍蝇。
“师长，独立团的李团长。”
“让他进来。”李猫的语气毫无波澜。
话音未落，李云龙那魁梧的身影己经风风火火地卷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憨厚、提着东西的警卫员虎子。
“哎呦，猫叔！可想死我老李了！”李云龙张开双臂，作势就要给李猫一个熊抱。
李猫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让他抱了个空。
李云龙也不尴尬，顺势把手里的酒和地瓜干“砰”地一声墩在桌上，震得地图都跳了一下。“猫叔，你这话就见外了！叫我云龙，或者老李都行！叫什么李团长，生分！”
他自顾自地拉了条板凳坐下，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猫脸上，一脸关切。
“听说你们这边昨天晚上动静不小啊？我这耳朵尖，隔着几十里地都听见炮声了，那动静，跟你那五十门炮齐射的时候还不一样，又快又密。怎么样，没吃亏吧？”
李猫端起搪瓷缸子，轻轻吹了吹里面的热水道：“小股日军侦察兵，过来送人头的，不碍事。”
“不碍事？”李云龙的音调高了八度，“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把小鬼子一个精锐侦察小队，十二个人，全给包了饺子！连根毛都没跑掉！”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
“猫叔，仗打得漂亮啊！啧啧，这手笔，真他娘的解气！听说你们还用上了重机枪交叉火力网？还有迫击炮进行精确点名？”他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羊。
李猫抿了口水：“一些常规战术协同。”
“常规战术协同？”李云龙咂摸着这几个字，嘿嘿一笑，搓了搓手，“猫叔，你这常规操作，可比我们独立团的精锐突击还厉害！你看，咱们都是打鬼子的队伍，是吧？这抗日大业，得大家伙儿齐心协力才行。你富了，也得拉扯兄弟一把不是？”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我也不多要，就那迫击炮，你匀给我两门？”他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再不济，那什么……你手下弟兄们用的那种能‘哒哒哒’连发的短家伙，给我十来支也行啊！我拿三八大盖跟你换，三换一，不，五换一！怎么样？”
李猫放下搪瓷缸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终于正眼看向他。
“李团长说笑了。我们先遣师也是草创，家底薄得很。昨天晚上能打掉那股日军，也是侥幸。弹药消耗很大，现在仓库都快见底了。”
“见底了？”李云龙一脸不信，“猫叔，你这就跟我哭穷了不是？谁不知道你这先遣师装备精良，富得流油？就你那打法，弹药消耗能不大？可你家大业大啊！”
他见李猫不为所动，又开始打感情牌：“再说了，咱们叔侄情分在这儿摆着呢！想当年在老家，我还帮你揍过隔壁村的二柱子呢！”
李猫眼皮跳了跳。这都哪跟哪。
“李团长，亲兄弟明算账。这武器弹药，都是有数的。我这边扩编也急需，实在匀不出来。”
李云龙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行，迫击炮冲锋枪的事儿，咱们先放放。那，猫叔，昨天晚上你们缴获的日军装备，总能匀给我点吧？比如那些子弹、手雷什么的，我们独立团也缺这个。”
李猫沉吟片刻，这才像是松了口：“日军的制式装备，我们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不过，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他们携带的弹药也不多。”
李云龙眼睛一亮：“有多少算多少！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李猫看了耗子一眼。
耗子会意，转身出去了片刻，提进来一个小布袋。
【哗啦】一声，布袋丢在桌上，倒出十几颗日军的九二式手雷，还有几盒子弹。
“就这些了。”
李云龙看着那点东西，撇了撇嘴，脸上却还是堆着笑：“行！有总比没有强！”他示意虎子收起来。
“猫叔，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们这儿忙，我先回去了。”李云龙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豪爽的模样，“下次有好东西，可得先想着我老李啊！”
“一定。”李猫也站起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李云龙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嘿嘿一笑：“对了，猫叔，你们打扫战场的时候，有没有捡到什么……嗯，特别的玩意儿？比如鬼子的指挥刀啊，望远镜什么的？”
李猫面无表情：“日军侦察兵，不配那些。”
李云龙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带着警卫员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耗子才忍不住道：“师长，这家伙，真是个滚刀肉。”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李猫淡淡接了一句。他拿起桌上李云龙送来的那两瓶“老白干”，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纯正的粮食酒香飘了出来。
“这酒，倒是不错。”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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