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着雨腥气黏在鼻腔里，像块湿抹布堵着气管。林久靠在护理站值班椅上，指尖无意识着白大褂口袋 —— 那里藏着半袋苏小小硬塞过来的水果糖，糖纸窸窣的脆响是死寂走廊里唯一的活气。
电子钟跳到 23:47。
“砰！”
B 区铁门被撞开，护工赵大勇踉跄冲进来，保温饭盒哐当砸在地上，油汤泼了一裤腿：“林、林大夫！停尸间的冷柜…… 自己开了！”
负一层走廊比往常更暗。顶灯坏了三盏，剩余的光晕在湿墙上晕出昏黄霉斑。林久握着强光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时，冰雾般的寒气正从停尸间门缝里丝丝缕缕往外渗。
“就、就刚才……” 赵大勇声音发颤，指着门内，“我送完器械回头，听见铰链‘嘎吱’响，以为是老张头来取遗体……”
手电光柱捅进门缝。
十二个不锈钢冷柜嵌满墙壁，其中一个抽屉完全滑出，蒙尸白布垂落在地。冷气像有生命的触手缠绕林久脚踝，他目光钉在抽屉边缘 —— 几道深褐色抓痕新鲜地刻在金属表面，指甲缝隙里还嵌着暗红肉屑。
“痛…… 线头勾住骨头了……”
幻听猝然刺入耳膜！林久猛地攥紧手电筒。这次的声音带着冰渣摩擦的质感，不是飘渺的执念，而是切肤的剧痛。
“老张头人呢？” 林久问。
“早下班了！钥匙就我和他有……” 赵大勇突然僵住，裤袋里有什么东西嗡嗡震动。他哆哆嗦嗦掏出串钥匙，其中一枚青铜柄的正在疯狂跳动，撞得其他钥匙叮当作响！
“守夜人的‘惊门钥’。” 阴影里传来沙哑嗓音。陈疯子不知何时蹲在墙角，傩面斜扣在头顶，手里捏着半根黄瓜，“见阴煞冲窍则自鸣…… 嘿嘿，有脏东西扒过那柜子。”
冷柜编号 B-07，登记卡写着：“无名女，约 35 岁，溺亡，打捞于青江三号码头（6 月 4 日收容）”。
白布下的遗体灰败，脖颈处皮肤异常 —— 不是溺水的松弛褶皱，而是整块缺失，露出暗红肌肉和惨白气管，边缘刀口平整得像被激光切割。更诡异的是，缺失皮肤的胸腔上，赫然缝着一块巴掌大的靛蓝皮革，针脚细密如蛛网，金线在冷光下蜿蜒蠕动！
“昨天入殓时还没有这玩意儿！” 赵大勇头皮发麻。
林久戴好乳胶手套，指尖轻触靛蓝皮革。嗡 —— 一股冰锥凿脑的锐痛炸开！无数碎裂画面闪过：
浑浊江水灌入口鼻……
铁钩刺穿肩胛骨拖行……
黑暗中剪刀剪开皮肉的声音……
一根穿着金线的针，在颈骨上反复穿刺……
“阴傀宗的‘替身皮’。” 陈疯子凑过来，傩面眼洞后目光如刀，“活剥怨尸皮，裹傀术符咒，缝给新尸当替死鬼……” 他突然用黄瓜戳向女尸胸腔！
“滋啦！”
靛蓝皮革应声卷曲冒烟，金线崩断！一团黑雾从皮下窜出，首扑赵大勇面门！
“蹲下！” 林久一把扯倒赵大勇。黑雾擦着他头皮掠过，撞上墙壁竟凝成个模糊人形，指爪暴涨抓向林久咽喉！
砰！
一柄青铜罗盘砸中黑影。莫衍苍白着脸站在门口，画板斜背身后，罗盘指针疯转：“走廊东侧…… 还有东西！”
黑影在罗盘金光中尖啸消散。林久喘息未定，耳畔幻听却骤然轰鸣 ——
“防腐剂…… 吃掉它……”
声音源头竟在墙角污物桶！
林久掀开桶盖，浓烈药味扑面而来。昨夜清理的医疗废料下，有个砸瘪的铝罐 —— 正是他泼向靛蓝火焰的特殊防腐剂空罐！此刻罐壁内侧黏着一小片透明薄膜，正随幻听节奏微微搏动，如同活物心脏！
“实验室的‘活肤培养基’。” 莫衍画板翻到新页，炭笔飞速涂抹，“王医生上个月上报遗失了三片…… 这东西靠吞防腐剂增殖。”
薄膜突然剧烈抽搐！罐内残留的防腐剂被迅速吸干，薄膜膨胀成巴掌大的人脸轮廓，嘴角撕裂至耳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闭眼！” 陈疯子傩面啪地扣紧，铜铃法杖重重顿地：“傩神借道 —— 诸邪退避！”
声浪如实质般撞向人脸薄膜。那东西尖叫着蜷缩，却猛地弹射向通风管道 ——
“哗啦！”
通风口栅栏被撞开，薄膜消失在黑暗管道深处。
凌晨 1 点 20 分，病栋陷入死寂。
三人守在监控室。屏幕分割成十六个画面，唯有 C 栋 3 层洗衣房的镜头蒙着厚重阴影。
“又是 C3……” 赵大勇调出记录，“这周第三次信号中断了。”
“不是故障。” 莫衍铅笔点在屏幕阴影边缘，“有东西用阴气覆盖了镜头。”
林久凝视那片黑暗。幻听在颅内掀起风暴：
缝针穿透皮革的撕拉声……
液体滴入容器的叮咚声……
还有…… 压抑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喘息……
“去 C 栋。” 林久抓起手电。
陈疯子傩面下传出闷笑：“带家伙了吗？”
林久拍了拍白大褂口袋 —— 金属缝合针盒硌着布料，冰冷坚硬。
C 栋洗衣房弥漫着漂白剂与霉湿的混合气息。巨型滚筒洗衣机如同沉默的钢铁棺材，墙角堆满待洗的条纹病号服。
手电光扫过墙壁。通风口栅栏螺丝脱落，黑洞洞的管道深处残留着一丝防腐剂气味。林久蹲身细看，地面水渍间有几滴半凝固的靛蓝色黏液，一路蜿蜒至烘干机后方。
“躲猫猫呢……” 陈疯子法杖敲了敲烘干机铁壳。
“吱嘎 ——”
莫衍突然推开旁边污衣回收箱！箱底赫然散落着几缕金色丝线，线头粘着碎肉，与女尸胸腔缝线如出一辙！
幻听在此刻攀至顶峰 ——
“第七个…… 还差眉心……”
林久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消防喷淋头上，一道瘦长黑影倒吊而下，枯爪似的手抓向莫衍后颈！手电光束照亮它半张脸 —— 左眼是浑浊的死鱼白，右眼眶却塞着颗跳动的防腐剂胶囊，靛蓝液体随脉搏在管壁内汩汩流动！
“低头！” 林久嘶吼着掷出针盒。
缝合针暴雨般射向黑影！“噗嗤” 几声闷响，针尖扎入腐肉，黑影发出漏风般的嚎叫，防腐剂胶囊 “啪” 地炸裂！
“天地无极 —— 乾坤借法！” 陈疯子法杖插地，傩面獠牙亮起血红符文。金光爆闪中，黑影如遭重锤，扭曲着缩回通风管道，只留下满地腥臭黏液和一截断指 —— 指甲缝里嵌满靛蓝色皮屑。
断指被装进证物袋。三人退出洗衣房时，暴雨正冲刷着走廊窗户。
林久突然驻足。水流在玻璃上蜿蜒滑落，一道电光劈亮夜空！惨白光芒映出玻璃内侧 —— 数道交错的指甲划痕组成一个歪扭图案：?
像被扯断的线团，又像缝合伤口。
“袁老鬼的‘百煞印’。” 陈疯子傩面转向漆黑雨幕，声音浸透寒意，“他在标记猎物…… 七个祭品，只差最后一个了。”
林久摸向口袋。水果糖的棱角硌着掌心。
幻听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指向，仿佛毒蛇吐信般钻进骨髓：
“下一个……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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