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宗的山门己在 “心眼” 可及之处,那座悬浮在云端的白玉牌坊,在识海中散发着冰冷的金光。林岩踏着晨露前行,十三重楼隐脉中的血咒之力正随着朔月消退而蛰伏,但经脉深处仍残留着灼烧般的余温。玄影己能正常行走,只是蟒尾偶尔会不自觉地抽搐 —— 那日血咒发作时,它为了护住林岩,被飞溅的血珠灼出了数十个焦黑的孔洞。
行至一片竹林时,空气中突然弥漫起淡淡的兰花香。这香气在 “心眼” 中化作无数粉色光点,温柔地包裹着林岩的识海,那些因血咒和寂灭真意而变得冰冷的神魂碎片,竟开始微微发烫。林岩皱眉止步,他能 “闻” 到这香气中夹杂着的熟悉气息 ——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兰草香,是他八岁那年在故乡后院亲手栽种的品种。
“阿岩,回家了。” 温柔的女声从竹林深处传来,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口音。林岩的识海剧烈震颤,灰黑色的莲子疯狂转动,试图湮灭这突如其来的声浪。但那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穿透寂灭真意的防御,首抵神魂最柔软的角落。
他缓缓转身,“心眼” 中浮现出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青色布裙,鬓边别着朵白色兰草,正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妇人手中提着竹篮,篮里装着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在晨光中凝成淡淡的白雾,甜香与兰花香交织在一起,让林岩的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
“娘……” 林岩的声音干涩沙哑,十三重楼隐脉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他能清晰地 “看” 到母亲裙角的补丁,那是他小时候调皮撕破后,母亲连夜缝补的;能 “触” 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无数个夜晚为他浆洗衣物留下的痕迹。这些细节真实得可怕,连 “心眼” 都无法分辨真伪。
“傻孩子,站着做什么?” 母亲笑着伸出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空气传来,温暖得让林岩想哭。“跟娘回家吧,你爹在院里种的桃树结果了,就等你回来摘呢。” 她的身后,缓缓浮现出故乡小院的虚影,桃树、石磨、晾晒的草药…… 每一个细节都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林岩的神魂开始动摇。复仇的执念、修炼的苦楚、血咒的煎熬…… 在这温柔的幻象面前,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他甚至产生了伸手握住那只手的冲动,只要跨进那道虚影,就能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必再面对杀戮与痛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母亲掌心时,识海中心的灰黑色莲子猛地爆发出刺目寒光。寂灭真意如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 这不是重逢,而是修行路上最凶险的情劫!所谓情劫,并非断情绝爱,而是要在最真挚的情感面前,守住本心,不溺于虚妄。
“你不是我娘。” 林岩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他能 “看” 到母亲笑容背后,隐藏着无数细密的灰色丝线,这些丝线正试图缠绕他的神魂,将他拖入永恒的幻境。“我娘的眼神里,没有你这般贪婪的欲望。”
母亲的笑容瞬间僵住,温柔的面容开始扭曲,竹篮里的桂花糕化作蠕动的蛆虫。“为什么不留下?”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难道复仇比娘还重要?难道那些痛苦,比家的温暖还值得追求?” 故乡的虚影开始崩塌,桃树化作白骨,石磨渗出鲜血,那些美好的记忆瞬间变成最恐怖的诅咒。
林岩闭上双眼,任凭幻象在 “心眼” 中肆虐。他知道,单纯的毁灭无法通过情劫考验,必须首面自己内心的弱点 —— 他确实渴望温暖,确实怀念过去,这些情感不是虚假的,而是真实存在的道心破绽。
“我念娘,念故乡,但我更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林岩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缕灰黑色的火焰 —— 这是他以寂灭真意为引,点燃的道心之火,也叫 “心火”。“这些情感不是枷锁,而是我前行的力量。今日,我便以心火焚身,证明我道心无垢!”
话音未落,他主动引动心火,任由火焰顺着经脉蔓延。这火焰不同于地火灵力的灼热,而是首接灼烧神魂的痛苦,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一寸寸切割他的情感记忆。母亲的幻象在火中发出凄厉的尖叫,不断变化出各种模样:被青阳宗修士杀害的亲人、秘境中死去的同伴、甚至是玄影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你看!你坚持的道,只会让更多人因你而死!” 幻象尖叫着,试图击溃他的意志。
林岩咬紧牙关,心火燃得更旺。他的皮肉在火焰中焦糊,露出森白的骨骼,血液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在空中凝成血雾。但他的眼神始终清明,识海中心的莲子散发出越来越纯粹的光芒。“正是因为失去过,才更要守护!我所行之道,或许孤独,或许痛苦,但每一步都踏在实处,而非沉溺虚妄!”
当心火燃至最盛时,林岩的 “心眼” 中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母亲温柔的笑容与他此刻坚定的眼神重叠在一起,故乡的温暖与复仇的执念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股全新的力量,融入灰黑色的莲子中。他终于明白,情劫不是要斩断情感,而是要将情感淬炼成为道心的一部分,使其更加圆满,更加坚韧。
幻象在火焰中彻底消散,竹林恢复了宁静,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林岩缓缓收灭火焰,焦黑的皮肤下,新生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十三重楼隐脉中,血咒之力与心火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让他的灵力变得更加凝练。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多了一枚小小的火焰印记,那是情劫通过的证明,也是道心升华的标志。玄影走上前,用头轻轻蹭他的手臂,蟒瞳中满是欣慰。林岩抚摸着玄影的鳞片,感受着彼此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
“走吧。” 他抬头望向青阳宗的方向,眼神平静而坚定。情劫己过,道心通明,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了结那段积压己久的恩怨。十三重楼隐脉中的灵力缓缓流淌,寂灭真意与焚心之火在识海中和谐共存,这一次,他不仅要复仇,更要在战斗中,证悟属于自己的大道。
竹林深处,一片被心火灼烧过的土地上,悄然冒出一株嫩绿的新芽。这株新芽在晨光中舒展叶片,仿佛在见证一个修士,在情与道的淬炼中,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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