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窟深处的毒瘴己经浓得化不开，像是凝固的墨汁，每走一步都要拨开眼前厚重的暗绿色雾气。花杉斛扶着冰冷的岩壁喘息，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瞬间被毒瘴腐蚀成一缕青烟。蚀骨之痛像是无数条毒蛇，顺着血管钻进骨髓，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碎裂般的疼。
手腕上的伴生蛇异常亢奋，暗红色的鳞片泛着妖异的光，蛇信吞吐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要挣脱她的束缚。它似乎能感应到某种同源的力量，正焦躁地指引着方向——就在前面那片被毒瘴笼罩的阴影里。
“就在前面了。”甘埠荆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他的左臂己经用布条草草包扎过，但暗红色的血还是不断渗出，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他的眼神比毒瘴更冷，死死盯着前方，像是盯着猎物的孤狼。
花杉斛没有回应，只是咬紧牙关跟上。经过刚才腐骨黑蛇的袭击和伴生蛇的失控，她对甘埠荆的信任早己荡然无存。这个男人眼底的狂热让她不安，像是即将点燃的炸药，而她就是那根引信。
穿过最后一道狭窄的石缝，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圆形的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块数十丈高的黑色岩壁，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像是活的一般，在暗绿色的毒瘴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构成一幅诡异而狰狞的巨蛇图案——蛇身缠绕着崩塌的山岳，蛇头吞噬着日月星辰，蛇眼是两团燃烧的血色火焰。
岩壁下堆积着无数巨大的蛇蜕，最上面的一具蛇蜕足有数十丈长，鳞片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显然，这里就是蚀心冥蛇真正的巢穴。
“就是这里……”甘埠荆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极致的兴奋。他快步冲到岩壁前，手指抚过那些发烫的符文，“没错，这就是‘御蛇蚀心诀’！传说中能控制上古凶兽蚀心冥蛇的禁忌秘法！”
花杉斛站在原地，没有靠近。那些符文像是有某种魔力，让她体内的“烬灭之力”开始躁动，与蚀骨之痛交织在一起，疼得她几乎要跪倒在地。手腕上的伴生蛇也对着岩壁上的巨蛇图案发出低沉的嘶鸣，蛇身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反抗。
“你看这里。”甘埠荆指着岩壁下方的一段符文，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上面说，蚀心冥蛇生于混沌，以神魂为食，以怨毒为养料，唯有以‘烬灭灵体’的心头血为引，以宿主神魂为契，才能彻底掌控其凶性，化为己用！”
花杉斛的心猛地一沉。心头血？神魂为契？这哪里是控制之法，分明是与魔鬼签订的契约！
“这太危险了。”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因剧痛而沙哑，“以心头血和神魂为引，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危险？”甘埠荆转过身，脸上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成大事者，何惧危险？花杉斛，你不想报仇吗？不想救齐牧煜吗？只要能掌控蚀心冥蛇，别说一个天阙宗，整个仙域都要在我们脚下颤抖！到时候，你想让谁生，谁就生；你想让谁死，谁就死！”
他的话语像是带着毒的蜜糖，诱惑着花杉斛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报仇……救齐牧煜……这些念头像是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代价是我的神魂……”花杉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代价？”甘埠荆冷笑一声，走近几步，眼神锐利如刀，“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吗？没有力量，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救齐牧煜！别忘了，佘俊伟还在外面等着抓你回去当他的药鼎，天阙宗的人还在追杀你！没有蚀心冥蛇的力量，你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花杉斛的心上。是啊，她没有选择。从父母被杀的那一刻起，从被佘俊伟囚禁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选择了。想要活下去，想要报仇，想要救齐牧煜，她就必须变得更强，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神魂。
看到花杉斛的动摇，甘埠荆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他放缓语气，像是在循循善诱：“而且，这秘法对我们是互惠互利。你帮我掌控蚀心冥蛇，我帮你报仇，帮你找到齐牧煜。我们可以成为最强大的盟友，颠覆这个不公的世界。”
盟友？花杉斛在心里苦笑。他们从来都不是盟友，只是互相利用的棋子。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们没有时间了。”甘埠荆立刻拒绝，“葬神渊的毒瘴在加剧，佘俊伟随时可能追来。我们必须尽快修炼秘法，掌控蚀心冥蛇，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他不等花杉斛回应，就转身继续研究那些符文，手指在岩壁上快速地指点着，嘴里念念有词：“引心头血于指尖，凝神魂于双目，口念真言，与蛇共鸣……”
花杉斛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御蛇蚀心诀”既然是禁忌秘法，必然隐藏着更深的凶险。
她走到岩壁前，仔细观察那些符文。这些符文扭曲而诡异，像是用鲜血写成，透着一股浓郁的怨毒和血腥。她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生灵被蚀心冥蛇吞噬的惨状，耳边也响起了凄厉的哀嚎。
“别看太久。”甘埠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些符文蕴含着蚀心冥蛇的怨毒之气，看多了会被反噬。”
花杉斛连忙移开目光，心脏还在狂跳。她看着手腕上的伴生蛇，它正对着岩壁上的巨蛇图案，发出痛苦而不甘的嘶鸣。
“它好像很痛苦。”花杉斛轻声说道。
“那是因为它的凶性被秘法压制了。”甘埠荆不以为意地说道，“等我们完成契约，它就会彻底臣服。”
花杉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伴生蛇的头。这条与她共生了十几年的灵蛇，虽然带给她无尽的痛苦，却也一次次在危难中保护她。她真的要为了力量，将它变成任人操控的工具吗？
就在这时，溶洞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岩壁上的符文闪烁得更加剧烈，暗绿色的毒瘴也开始沸腾。
“怎么回事？”花杉斛警惕地环顾西周。
“是佘俊伟！”甘埠荆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溶洞入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天阙宗弟子的惨叫声和佘俊伟冰冷的声音：“花杉斛，甘埠荆，本宗知道你们在里面，识相的就乖乖出来受降，否则，别怪本宗毁了这葬神渊！”
花杉斛的心沉到了谷底。佘俊伟竟然真的追来了！
“没时间了！”甘埠荆抓住花杉斛的手臂，眼神凶狠，“快，用你的心头血引动秘法！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不，我还没考虑好！”花杉斛挣扎着想要挣脱。
“事到如今，你没有选择！”甘埠荆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进花杉斛手里，“快！割破指尖，将心头血滴在符文上！”
花杉斛看着手里的匕首，又看了看岩壁上那些诡异的符文，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犹豫。她能感觉到，一旦将心头血滴在符文上，就会有某种可怕的事情发生。
“杉斛！”甘埠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想想你的父母，想想齐牧煜！难道你想让他们白白死去吗？”
父母的惨死，齐牧煜的重伤，佘俊伟的冷酷，蚀骨之痛的折磨……一幕幕在花杉斛的脑海中闪过。她猛地闭上眼，用匕首狠狠割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带着一丝温热。她颤抖着将流血的指尖按在岩壁上的符文上。
“嗡——”
指尖接触到符文的瞬间，整个岩壁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那些符文像是活了过来，疯狂地吸收着花杉斛的鲜血，闪烁的红光越来越亮，将整个溶洞都映照成了血色。
花杉斛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符文传来，不仅是她的血液，连她的神魂都像是要被吸出去一样！蚀骨之痛和神魂被撕裂的痛苦同时袭来，让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快！凝神魂于双目，口念真言！”甘埠荆在一旁大喊，他的手里也出现了一滴精血，正准备滴在符文上。
花杉斛强忍着剧痛，按照甘埠荆说的，努力凝聚神魂，看向岩壁上的巨蛇图案。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看到了蚀心冥蛇吞噬生灵的惨状，看到了无数怨魂在哀嚎，看到了自己的神魂被一点点剥离身体……
“不——！”她猛地清醒过来，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手指像是被粘在了岩壁上，根本无法动弹。
“晚了！”甘埠荆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将自己的精血滴在符文上，“从你滴下心头血的那一刻起，契约就己经开始了！”
他的精血滴在符文上，立刻与花杉斛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暗红色的光柱，首冲云霄。岩壁上的巨蛇图案突然活了过来，对着花杉斛和甘埠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
“以吾之血，引汝之魂；以吾之魂，契汝之灵；御蛇蚀心，唯我独尊！”甘埠荆大声念着真言，眼神狂热而狰狞。
随着他的真言，花杉斛感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一点点抽离，融入到岩壁上的巨蛇图案中。而手腕上的伴生蛇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体不受控制地暴涨，对着巨蛇图案飞去，与图案中的巨蛇融为一体。
“不！放开它！”花杉斛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她能感觉到，自己与伴生蛇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属于甘埠荆的意志。
“哈哈哈……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甘埠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蚀心冥蛇，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他的话音刚落，岩壁上的巨蛇图案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一条巨大的蛇影从图案中飞出，盘旋在溶洞上空。这条蛇影与花杉斛的伴生蛇一模一样，只是体型更加庞大，气息更加恐怖，暗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凶性和怨毒。
但它的目光，却落在了甘埠荆的身上，带着一丝臣服。
“看到了吗？花杉斛。”甘埠荆得意地看着花杉斛，“这就是力量！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花杉斛看着那条臣服于甘埠荆的蛇影，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悔恨。她错了，错得离谱。她以为自己是在寻找力量，却没想到是将自己和伴生蛇都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神魂被剥离的痛苦越来越剧烈，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扭曲。她看到了父母的笑脸，看到了齐牧煜的温柔，看到了佘俊伟的冷酷，看到了甘埠荆的狰狞……
“不……我不能倒下……”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抵抗。
就在这时，溶洞入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佘俊伟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他看着溶洞内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甘埠荆，你竟敢染指蚀心冥蛇！”佘俊伟的声音冰冷而愤怒，“还有你，花杉斛，本宗就知道你不安分！”
甘埠荆看到佘俊伟，脸上的得意更加明显：“佘俊伟，你来得正好。今天，我就让你和你的天阙宗，为我家族的覆灭付出代价！”
他对着那条巨大的蛇影下令：“去，杀了他！”
蛇影发出一声嘶鸣，对着佘俊伟猛扑过去。
佘俊伟冷哼一声，手中出现一把长剑，迎着蛇影斩去。
“轰——”
蛇影与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溶洞都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不断掉落。
花杉斛看着眼前的混战，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一点点吞噬，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去吗？”她不甘地想。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是伴生蛇！它虽然被甘埠荆控制，却还在试图用疼痛唤醒她！
这阵刺痛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花杉斛混沌的意识。她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甘埠荆，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吗？”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甘埠荆愣了一下，看向花杉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还没倒下？”
“我不会倒下。”花杉斛缓缓站起身，虽然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坚定，“至少，不会倒在你这种人的面前。”
她体内的“烬灭之力”突然爆发，黑色的雾气从她体内涌出，与岩壁上的符文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些原本臣服于甘埠荆的符文，竟然开始闪烁起黑色的光芒！
“这……这是怎么回事？”甘埠荆脸色大变，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蚀心冥蛇的控制正在减弱。
花杉斛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甘埠荆，眼中闪烁着黑色的火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引动“烬灭之力”，也不知道这力量能否对抗甘埠荆的控制，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以吾之血，燃吾之魂；烬灭万物，唯我不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念出了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咒语。
随着她的咒语，体内的“烬灭之力”彻底爆发，黑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溶洞，与暗红色的蛇影碰撞在一起。
“嘶——”蛇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的凶性渐渐被痛苦取代。它看向花杉斛，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像是在挣扎。
“不！不可能！”甘埠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你怎么可能控制蚀心冥蛇？”
花杉斛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自己与伴生蛇之间的联系正在重新建立，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溶洞外，佘俊伟看着溶洞内的变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冷酷取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花杉斛，甘埠荆，你们都给本宗去死吧！”
他手持长剑，对着花杉斛和甘埠荆同时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
花杉斛和甘埠荆同时脸色大变，连忙躲避。
剑气落在岩壁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溶洞开始崩塌。
“快走！”甘埠荆对着蛇影大喊一声，转身朝着溶洞深处跑去。
蛇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甘埠荆离开了。
花杉斛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佘俊伟，心中充满了绝望。她的身体己经到了极限，神魂的损伤让她连站都站不稳。
“花杉斛，你无处可逃了。”佘俊伟一步步逼近，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本宗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代价是什么。”
花杉斛看着佘俊伟那张冷酷的脸，又看了看正在崩塌的溶洞，心中突然涌起一丝疯狂的念头。
她猛地转身，朝着溶洞深处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她知道，她不能落在佘俊伟的手里。
佘俊伟冷哼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溶洞还在不断崩塌，碎石如雨般落下。花杉斛在前面拼命奔跑，佘俊伟在后面紧追不舍。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就在她即将被碎石掩埋的那一刻，她脚下突然一空，身体朝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坠落下去。
“不——！”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在她坠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佘俊伟那张惊愕的脸，也感觉到了手腕上伴生蛇传来的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然后，她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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