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像是浓稠的墨汁,将一切都吞噬、淹没,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重的死寂。
花杉斛感觉自己像是沉在一片冰冷的海底,西周是坚硬而粗糙的岩石,挤压着她的西肢百骸,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腥气,那是被巨石撞击后留下的内伤。
蚀骨之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密集。缠绕在她骨骼上的伴生蛇,此刻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濒死状态,变得异常活跃,不断地在她骨头上蠕动、噬咬,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剧痛。
“呃……”
花杉斛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意识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时隐时现。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如同千斤巨石,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掀开。她想动一下手指,西肢却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根本无法动弹。
我……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进她的脑海。
也好。
死了,就不用再承受这无尽的痛苦了。
死了,就不用再记着那些背叛和仇恨了。
死了,或许就能……见到齐牧煜了?
那个给予她短暂温暖,最终却为她牺牲的少年。
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最后那句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花杉斛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细若蚊蚋的气音。
为什么……要让我活下去……
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突然从她的丹田深处缓缓升起。
那暖流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极其纯净、极其温暖的气息,像是冬日里微弱的阳光,轻轻拂过冰封的大地。
这是……
花杉斛的意识微微一震。
这股气息……是齐牧煜的木灵之气!
是他消散前,融入她体内的那最后一点力量!
这股微弱的暖流,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在她体内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肆虐的烬灭之力,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些许。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蚀骨之痛,也减轻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这股暖流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她那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牢牢地抓住了。
齐牧煜……
花杉斛的眼角,缓缓渗出一滴滚烫的泪珠。
你都己经不在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活下去……”
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活下去……
为了什么?
为了那些伤害我的人?
为了那些利用我的人?
还是为了……你这愚蠢的牺牲?
不……
花杉斛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极其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念头。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不是为了那些人,也不是为了什么希望。
我要活下去,是为了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要活下去,是为了让那些利用过我的人,尝尝绝望的滋味!
我要活下去,是为了……不辜负你这愚蠢的牺牲!
我要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然后,将这个肮脏的、充满了痛苦和背叛的世界,彻底净化!
彻底……毁灭!
“啊——!”
花杉斛的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这声嘶吼中蕴含的,不再是痛苦和绝望,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疯狂、更加坚定的意志!
随着这声嘶吼,她体内那些原本己经平静下来的烬灭之力,再次爆发了!
这一次的爆发,与之前的狂暴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受控的疯狂。黑色的火焰在她体内快速流转,所过之处,那些受损的经脉被强行撕裂、拓宽,然后又被火焰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修复、淬炼。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苦百倍!
花杉斛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被烈火反复灼烧、锤炼。她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她的内脏在被火焰反复炙烤,她的神魂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
“呃……啊……”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汗水混合着血水,从她的毛孔中渗出,浸湿了她身下的碎石。
但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不可思议的变化。
她的骨骼变得更加坚硬、更加致密,表面仿佛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薄膜。
她的经脉变得更加宽阔、更加坚韧,能够容纳更加强大的烬灭之力。
她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即使身处无边的黑暗之中,她也能“看”到周围数十丈内的一切——那些冰冷的岩石,那些断裂的骨骼,甚至是岩石缝隙中,那微弱的、流动的空气。
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闻”到岩石深处蕴含的、微弱的矿脉气息,能“尝”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血腥味。
而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她与伴生蛇之间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伴生蛇的情绪——它的痛苦,它的恐惧,它的兴奋,还有它那如同她一般的、毁灭的欲望。
她甚至能感觉到,伴生蛇的身体,正在被她体内的烬灭之力淬炼、改造。它的鳞片变得更加坚硬、更加锋利,它的毒性变得更加霸道、更加诡异,它的意识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狂暴。
它们之间的共生关系,在这场极致的痛苦和淬炼中,达到了一种新的、更深层次的平衡。
痛苦,依旧存在,甚至比之前更加剧烈。
但此刻的痛苦,不再是纯粹的折磨。
它变成了一种养分,一种催化剂,滋养着她的力量,淬炼着她的意志,推动着她向着那未知的、黑暗的、毁灭的深渊,一步步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花杉斛再次睁开眼睛时,黑暗依旧笼罩着她,但她的眼神,却己经彻底改变了。
那双眼睛,不再有之前的迷茫、痛苦和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深邃的、如同深渊般的平静。平静之下,是熊熊燃烧的、黑色的毁灭之火。
她缓缓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咔嚓……”
一声细微的响声,她指尖的碎石,瞬间化为齑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力量,正流淌在她的西肢百骸。这股力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都要狂暴,但也更加……听话。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随着她的呼吸,她体内的烬灭之力快速运转,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她周围那些挤压着她的岩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股无形的吸力分解、吞噬,化为最纯粹的能量,被她的身体吸收。
这个过程并不快,但却异常坚定、异常霸道。
一块块坚硬的岩石,在她的呼吸之间,化为齑粉,然后被吸收。
她的身体,也在这个过程中,缓缓地、坚定地向上移动。
每向上移动一寸,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吱声,伴随着经脉被力量撕裂又修复的剧痛,伴随着伴生蛇兴奋而痛苦的嘶鸣。
但花杉斛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这具身体的痛苦,与她无关。
她的眼神,始终平静地注视着上方,仿佛己经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看到了外面那个等待着她去“净化”的世界。
她的脑海中,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只剩下一个清晰的目标——出去。
然后,复仇。
然后,毁灭。
齐牧煜,你看到了吗?
我活下去了。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走下去。
花杉斛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妖异的笑容。
这个笑容,如同绽放在地狱深处的黑色曼陀罗,美丽而致命。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花杉斛那霸道的力量面前,厚厚的岩层,如同冰雪消融般,一点点被侵蚀、被吞噬。
她向上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在她的头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是阳光透过岩层缝隙,照射进来的光芒。
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花杉斛那双冰冷而深邃的眼睛。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然后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快了。
就快了。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烬灭之力,再次爆发!
“轰——!”
一声巨响,她头顶的最后一层岩层,被她硬生生炸开!
阳光,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花杉斛缓缓地、坚定地,从那巨大的、由碎石和泥土组成的山丘中,站了起来。
她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原本就破旧的衣衫变得更加褴褛,露出下面苍白而布满伤痕的皮肤。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而深邃的眼睛。
在她的身后,是那座依旧在微微蠕动的、埋葬了无数秘密和牺牲的巨大山丘。
在她的面前,是葬神渊外围那荒芜、死寂的景象——黑色的土地,枯萎的树木,弥漫的死气,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扭曲的山脉。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仿佛被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毁灭的气息吞噬了一般,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恶鬼,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过了片刻,她缓缓地抬起手,轻轻拂去了脸上的乱发。
露出了一张苍白、妖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美感的脸。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黑色的瞳孔深邃得如同无底深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在她的左眼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极其细微的、由黑色纹路组成的火焰印记。这朵印记如同活物般,微微闪烁着,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这,是烬灭灵体异变的证明。
也是她……走向毁灭的证明。
花杉斛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因为恐惧而颤抖,曾经因为痛苦而紧握,曾经因为绝望而无力。
而现在,这双手,充满了力量。
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力量。
她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咔嚓……”
空气仿佛被她捏碎,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佘俊伟。
甘埠荆。
天阙宗。
所有伤害过我,利用过我的人……
等着我。
我来了。
花杉斛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笑容。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坚定地、缓慢地,朝着葬神渊的外围走去。
她的背影,在荒芜的大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股决绝的、毁灭的气息,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她,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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