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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雪松与消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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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滴温热的、粘稠的血珠,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在她苍白冰凉的脚背上洇开。鲜红刺目,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带着毁灭温度的烙印。

时间仿佛被这滴血彻底冻结。

苏晚僵在原地,赤着的脚踝被他滚烫染血的手掌死死扣住,动弹不得。脚背上那点鲜红的湿濡触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每一寸神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惊惧、愤怒、屈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血腥的亲昵和禁锢彻底冲散,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荒谬和……深入骨髓的战栗。

然而,就在这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凝固瞬间——

半跪在她面前的高大身躯,毫无预兆地剧烈一晃!

仿佛支撑着他的所有力量在刹那间被抽空。顾承骁扣着她脚踝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却又在下一秒骤然脱力松开!他宽阔的肩背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颓!

沉重的、带着浓烈血腥气和雪松冷香的身躯,如同倾倒的山峦,首首地朝着她压了过来!

“啊——!” 苏晚失声惊叫,死亡的阴影和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求生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在身体被彻底压倒之前,她猛地伸出双手,慌乱地向前推拒!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狠狠地撞上了他倾颓下来的、宽阔而紧绷的后背!

预想中坚硬的撞击并未发生。指尖触到的,是温热的、被汗水和血渍浸透的衬衫布料,以及布料下那虬结紧绷、却在瞬间失去所有支撑力量的肌肉。慌乱中,她的手指甚至深深陷进了他后背衬衫的褶皱里,沾染上那尚未干涸、依旧带着体温的粘腻血液!

触感温热而粘稠,带着生命流逝的惊心。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被撞得向后狠狠砸在冰冷的门板上,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她伸出的双手,却凭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支撑力,奇迹般地没有被他彻底压倒,只是被他沉重的上半身死死抵在门板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

浓烈的血腥味、汗味和他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此刻却显得无比虚弱的雪松冷香,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淹没。他滚烫的额头无力地抵着她的肩膀,沉重的呼吸带着灼人的热度,急促而混乱地喷在她的颈侧。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不规律的起伏,以及那强健肌肉下透出的、令人心慌的虚弱震颤。

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顾承骁!顾承骁!” 苏晚惊恐地呼喊,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她用尽全力想要撑起他沉重的身体,但他如同一座失去根基的大山,纹丝不动,反而将全身的重量更沉地压向她。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前胸承受着他滚烫的、带着血腥的沉重,她几乎要被这双重压力碾碎!

“来人!快来人啊!救命——!!” 她用尽肺腑的力气,朝着门外死寂的走廊嘶声尖叫。

这绝望的呼喊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死寂的锦园!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从走廊深处、从楼梯方向疯狂地奔涌而来!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惊惶的呼喊:

“顾先生!”

“出什么事了?!”

“快!在那边!”

主卧敞开的房门口,瞬间被几道高大健硕的黑色身影堵住!是顾承骁的保镖!为首的一人,正是昨夜曾出现过的家庭医生!

当他们的目光聚焦到门口这惊骇的一幕时,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瞬间僵在原地!

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的雇主,那个如同神祇般不可侵犯、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竟如同破碎的玩偶,浑身浴血,上半身死死地压在那个同样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纸的女人身上!两人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脆弱的姿态,被钉在冰冷的门板之间!

“拉开她!快!” 为首的保镖头子反应最快,眼中闪过骇人的厉色,几乎是咆哮着下令!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看到苏晚的双手似乎正“推搡”着昏迷不醒的顾承骁!

两个保镖如同猎豹般扑了上来!

粗壮有力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苏晚纤细的肩膀和手臂!

“放开我!你们放开!”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挣扎!但她的力量在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混乱的拉扯中,她为了保持平衡而胡乱挥舞的右手,那宽大的病号服袖口,再次被猛地扯落!

一截布满深紫色淤痕、指印深陷、边缘渗着血点和干涸黑渍、触目惊心的手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闯入者的惊骇目光之下!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一瞬。

扑上来拉扯她的保镖动作猛地一滞!家庭医生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死死盯着那片淤痕,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昏迷中顾承骁那只缠满厚厚纱布、指关节处同样渗着血的右手!

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不敢深究的联想,瞬间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先救人!” 家庭医生最先回过神,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他猛地推开还处于震惊中的保镖,扑到顾承骁身边,“小心点!把他扶到床上去!轻一点!注意他手臂和后背的伤!”

保镖们如梦初醒,再不敢去碰苏晚,七手八脚地、极其小心地试图将昏迷的顾承骁从苏晚身上移开。

苏晚被保镖粗暴地推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手腕上那暴露在众人惊骇目光下的淤痕火辣辣地疼,像被当众剥开了最耻辱的伤疤。她看着保镖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沉重的、失去意识的男人从门板上“剥离”,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和冰冷的茫然席卷了她。

保镖们合力将顾承骁沉重的身体小心地抬了起来,挪向那张宽大的床——昨夜她还蜷缩在角落的那张床。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失血苍白的脸颊,就那么毫无生气地枕在了床沿深色的丝绒布料上,枕在她昨夜曾蜷缩过、留温和恐惧的位置。

“剪刀!” 家庭医生急促地命令,他半跪在床边,动作麻利地解开顾承骁衬衫仅存的几颗纽扣,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医用剪刀,“嗤啦”一声,干脆利落地将整件被血污浸透、皱褶不堪的深色衬衫从后背剪开!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染血的衬衫碎片被粗暴地剥离、丢弃。

当顾承骁的后背彻底暴露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下时——

“嘶……” 饶是见惯了伤痛的医生,也忍不住再次倒抽了一口冷气!

苏晚僵立在冰冷的墙角,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地钉在了那片暴露的肌肤上。

那绝不仅仅只有左臂那道狰狞的新伤!

宽阔结实的背肌上,从肩胛骨一首蔓延到紧窄腰线的位置,赫然交错重叠着数道极其狰狞、极其深刻的陈旧疤痕!那些疤痕呈现出一种暗沉发白的颜色,边缘扭曲凸起,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疤痕的走向极其规律,却又带着一种残忍的、暴虐的力度感——那是被某种坚韧的鞭状物,反复地、毫不留情地抽打留下的印记!年代久远,却依旧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承受过的、非人的痛楚!

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被更加强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覆盖。医生正用大团的消毒棉球,蘸着刺鼻的液体,快速而用力地擦拭着他后背的汗渍、血污,以及那狰狞旧疤周围新鲜的伤口边缘。

那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蛮横地、彻底地淹没了顾承骁身上最后一丝残存的、凛冽的雪松冷香。

苏晚僵立在角落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要借此汲取一点支撑。她的目光无法从那片布满新旧伤痕的后背上移开,无法从那狰狞交错的旧疤和医生用力擦拭带出的新鲜血痕上移开。

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呛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令人作呕的刺激感,彻底冲刷掉了她鼻息间最后一点属于他的、曾经令她无比恐惧又无比复杂的气息。

手腕上,那圈深紫色的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作痛。脚背上,那滴早己冷却、却仿佛依旧滚烫的血印,像一枚无形的烙印。而眼前这具昏迷的、布满伤痕的躯体,枕在她昨夜蜷缩的位置……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混乱的冰雹,狠狠砸在她混乱不堪的心湖上,激起惊涛骇浪,又迅速被更深的、刺骨的寒冷冻结。

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枕在深色丝绒上,看着他后背在消毒棉球粗暴擦拭下无意识地、细微地抽搐,看着那些狰狞的旧疤在昏暗中如同活物般盘踞……

那些冰冷的抗拒,那些刻骨的怨愤,那些被强行拖入他世界的无措……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和眼前这具破碎躯体带来的、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残酷真相,暂时冲刷得模糊不清。

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冰冷的茫然,如同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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