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残阳如血。
业平城,南城,臭水沟巷。
这里是人间的光明所遗忘的角落,是蛆虫与野狗争食的乐园。空气中弥漫着发酵的馊水、腐烂的菜叶以及人类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巷子尽头,一座破败的土地庙,便是城中数十名乞丐的巢穴。
“滚开!这半块黑馍是我的!”
一声粗野的嘶吼打破了傍晚死寂的氛围。
身材壮硕如牛犊,脸上横着一条蜈蚣般丑陋疤痕的癞疤刘,一脚将一个瘦小的身影踹翻在地。那身影在满是污泥的地上滚了两圈,怀中死死护着的一块己经发霉变黑的干馍,也随之滚落出来。
癞疤刘身边的几个小乞丐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声音尖利而刻薄。
被踹翻的少年,名叫夜无净。
他约莫十西五岁的年纪,本该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却瘦得像一根风中摇曳的芦苇,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一身破烂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麻衣,胡乱地裹在身上,露出大片青紫交加的皮肤,那是新伤叠着旧伤的印记。
唯有那双眼睛,在脏乱的头发下,透着一股与他年龄和身体不符的狠厉。那不是属于人的眼神,更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幼狼,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最原始的仇恨与戒备。
“还给我……”
夜无净挣扎着从泥水中爬起,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破瓦在摩擦。他死死地盯着癞疤刘脚下的那半块黑馍,那是他今天唯一的食物,是他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城东迎仙楼的后门,跟一群野狗厮杀才抢回来的战利品。
“给你?”癞疤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抬起穿着破草鞋的脚,重重地踩在那块黑馍上,用力碾了碾,将其与地上的污泥秽物彻底融为一体。
“呸!”他一口浓痰吐在夜无净的脸上,狞笑道:“小杂种,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到了臭水沟巷,你抢来的东西就是你刘爷爷的!想吃?吃屎去吧!”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夜无净没有擦去脸上的浓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坨被踩烂的食物,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饥饿,如同亿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屈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从他有记忆开始,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只有无尽的饥饿、寒冷,以及无休止的欺凌。他像一条野狗,在业平城的角落里挣扎求生,任何人都可以上来踩一脚,骂一句“小杂种”。
他恨!
他恨癞疤刘,恨这些一同为乞却只会欺凌弱小的同类!
他恨那些衣着光鲜的路人,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比刀子还要伤人!
他更恨这贼老天!为何要让他生来就活在这泥沼之中,连一丝阳光都看不到!
“还瞪我?”
癞疤刘见夜无净那双狼崽子似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心中无端升起一股邪火。他最讨厌的就是这小子这副宁死不屈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他这个乞丐头子也只配在更弱者面前作威作福。
“看来是昨天打得还不够狠!”
癞疤刘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向夜无净的头发,想将他提起来,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夜无净的刹那。
“吼!”
预想中的求饶和哭喊没有出现。夜无净像是积蓄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猛地扑了上来,张开嘴,用尽全力,一口咬在了癞疤刘抓来的手腕上!
他的牙齿,像是野兽的獠牙,深深地嵌入了癞疤刘的皮肉之中。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条小巷。
癞疤刘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虽然顽抗但从未如此疯狂的小子,今天竟敢咬他!
剧痛之下,他另一只手握拳,如同铁锤般狠狠砸在夜无净的后背上。
“砰!”
一声闷响,夜无净感觉自己的脊椎骨仿佛都要断裂了,但他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紧,一股腥甜的液体瞬间涌入他的口中。
那是血的味道。
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血。
这味道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恶心,反而刺激得他双眼愈发赤红,一股疯狂的快意从心底涌起。
“小畜生!你找死!给我松口!”
癞疤刘疼得面容扭曲,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夜无净的背上、头上。
“砰!砰!砰!”
夜无净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依然死死地咬着,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反抗,也是他所有尊严的宣泄。
周围的小乞丐们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夜无净,一时间竟忘了上前帮忙。
就在夜无净感觉自己快要被打死,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时候。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条臭水沟巷。
原本嘈杂的巷子,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癞疤刘那高高举起的拳头,凝固在了半空中,他脸上的狰狞与痛苦,也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完全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身形高挑,却分不清是男是女。兜帽压得很低,将整个面容都隐藏在深邃的阴影之下,只有一截苍白如玉的下巴偶尔露出一丝轮廓。
他(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却又散发着一种让万物都为之臣服、为之寂静的恐怖气息。
巷子里的风停了,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似乎都被这股寒意冻结,无法再侵入鼻腔。
夜无净也感觉到了这股变化。他松开了口,任由癞疤刘惊恐地抽回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他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与血水,望向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能够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
黑袍人动了。
他(她)的脚步很轻,踩在泥泞的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留下半个脚印。
他(她)缓缓走到癞疤刘的面前。
癞疤刘这位在乞丐窝里作威作福的霸王,此刻抖得像筛糠一样,牙齿上下打颤,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只要眼前这个人一个念头,自己就会像被碾死的蚂蚁一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黑袍人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阴影,落在了地上那个奄奄一息、却依旧用仇恨目光注视着一切的少年身上。
“蝼蚁,就该有蝼蚁的本分。”
一道声音响起,分不清男女,空灵而又沙哑,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一种漠视众生的冰冷。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通!”
癞疤刘和他身后的几个小乞丐,毫无征兆地双膝一软,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五体投地,瑟瑟发抖,仿佛在朝拜他们的神明。
没有动手,甚至没有释放出任何可见的力量。
仅仅一句话,就让这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乞丐,丧失了所有的反抗意志。
做完这一切,黑袍人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几粒灰尘,他(她)缓步走到夜无净的面前,蹲下身子。
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的幽香钻入夜无净的鼻腔,那香味清冷而霸道,瞬间压下了血腥味和巷子里的恶臭,让他混乱的意识为之一清。
“你叫什么名字?”黑袍人问道。
“……夜……无净……”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三个字。
“夜无净?黑夜之中,何来洁净?”黑袍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倒是与你如今的处境很配。告诉我,你想拥有力量吗?”
力量?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夜无净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他想吗?
他做梦都想!
如果他有力量,那半块黑馍就不会被抢走!
如果他有力量,他就不用每天忍受饥饿与毒打!
如果他有力量,他要让癞疤刘,让所有欺负过他、嘲笑过他的人,都跪在他面前,像狗一样舔舐他脚下的污泥!
“想!”
夜无净嘶吼出声,这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却也吼出了他压抑了十几年的、最深沉的渴望。
“很好。”黑袍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
兜帽下的阴影里,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闪过一丝幽光。
“世人修行,求的是飞升成仙,求的是逍遥自在,求的是大道长生。他们自诩正道,讲究循序渐进,炼体、引气、筑道……一步一个脚印,却不知,那不过是天地圈养猪狗的把戏罢了。”
黑袍人的声音带着一种颠覆性的魔力,传入夜无净的耳中。
“真正的力量,从来都不是靠苦修得来的,而是靠掠夺!”
“掠夺天地,掠夺众生,掠夺一切可见与不可见之物,化为己用!这才是力量的真谛,是通往至高的唯一捷径!”
夜无净听得心神惊震,这些话对他而言太过深奥,但他隐约能明白其中蕴含的霸道与疯狂。
“本座这里,有一部功法,名为《盗天种心魔典》。”
黑袍人缓缓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此功,不修天地灵气,只种心中魔根。一旦修成,你将拥有掌控人心的无上魔力。尤其是,掌控女人的心。”
“女人?”夜无净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
“不错。”黑袍人轻笑道:“女人,是这世间最奇妙的工具。她们的心思,她们的情感,她们的元阴,都是你力量的源泉。”
“修炼此功,你只需在目标女子的心中种下一枚魔种。从此以后,她便会视你为神明,将你当成生命中的一切。她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奉上她的所有,包括她的尊严、她的财富、她的忠诚,甚至是她的生命。”
“她会成为你最忠实的——魔奴。”
魔奴!
夜无净的心脏狂跳起来。让别人,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奴隶?这种想法,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这……这还不是最妙的。”黑袍人的声音愈发充满了魔性。
“若你的魔奴,天赋异禀,修为强大,更重要的是,其元阴未失。那么,你便可通过与她行阴阳合和之床事,施展魔典中的盗丹秘法,强行掠夺其最本源的元阴之力,与你的魔气交融。”
“此举,非但不会损伤她的根基,反而因为魔种的转化,能让她得到一部分力量回馈,修为同样会精进。而你,则能将她多年的苦修、强大的天赋,在短短一夜之间,化为己有,修为一日千里!”
“你的魔奴越多,越强,你的力量就会越恐怖。她们是你的奴仆,更是你踏上巅峰的阶梯。”
黑袍人顿了顿,似乎在给夜无净消化这惊世骇俗的信息的时间。
“而且,你可以放心。被你种下魔种的女子,从外表、气息、气质、修为天赋来看,与常人无异,哪怕是修为远高于你的强者,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她们只是在灵魂深处,被刻下了你的烙印,对你绝对服从而己。她们依然会是世人眼中的圣女、公主、女帝,但只有你知道,她们不过是你圈养的,随时可以采撷的果实。”
轰!
夜无净的脑海彻底炸开了。
这哪里是什么功法?这分明是世间最恶毒、最霸道的魔功!
它像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门后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欲望。但对于此刻身处泥沼之中的夜无净而言,这黑暗,却比任何虚无缥缈的光明都更具吸引力!
他想起了城东百草堂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有一次他饿晕在药铺门口,那位大小姐只是嫌恶地皱了皱眉,让下人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走。
他想起了城主府的千金,每次出巡,都前呼后拥,路边的行人,包括他这样的乞丐,都必须跪下,连头都不敢抬。她们是天上的云,而他,是地上的泥。
如果……如果能让她们都成为自己的魔奴……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遏制。
夜无净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那属于野狼的狠厉,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贪婪的欲望所取代。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黑袍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徒儿夜无净……拜见师尊!求师尊……传我魔功!”
他不在乎什么正道魔道,能让他摆脱现状,能让他拥有力量,能让他把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那就是至高无上的道!
“很好,很好!”
黑袍人发出一阵满意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小巷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你果然是天生的魔子。记住,本座名号‘玄刹’。从今天起,你便是本座在这凡尘界的唯一传人。”
说罢,玄刹伸出一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夜无净的眉心。
“嗡——!”
一股冰冷至极,却又充满了无穷奥秘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了夜无净的脑海。
无数扭曲、诡异的黑色符文,伴随着一段段艰涩难懂的法诀,强行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整个脑袋都要被撑爆,灵魂都要被撕裂。
“啊!”
夜无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盗天种心魔典》——第一重·心魔初种。
功法的内容,霸道地在他的脑海中展开。如何凝聚第一缕种心魔气,如何寻找目标的心防破绽,如何悄无声息地将魔种植入对方的识海,一切都清晰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剧痛才缓缓退去。
夜无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但他感觉自己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的位置,出现了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漆黑如墨的奇异气流。
这,就是种心魔气!
他,己经是一名修炼者了!是一名魔道修士!
“功法己经传你,是成龙还是成虫,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玄刹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她)己经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漠视一切的姿态。
夜无净连忙挣扎着跪好,恭敬道:“谢师尊成全!”
玄刹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缓缓转身,目光似乎随意地扫了一眼巷子外不远处的一条街道。
“你的第一颗果实,或许就在那里。”
玄刹的声音悠悠传来,“城西聚宝斋老板的女儿,林婉儿。此女年方十六,元阴未失,且身具三品水灵根,早年被清风观的道士看中,己是引气境中期的修士。半个时辰前,她还曾路过这条巷口,因你挡了她的路,便让护卫将你踢开。”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你这类底层之人的傲慢与蔑视。这种傲慢,就是她心防上最大的破绽。”
“去吧,将你的第一枚魔种种下。用她的元阴,为你铺就魔道的第一块基石。这,便是为师给你的第一个考验。”
话音落下,玄刹的身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在原地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夜无净的耳边回荡。
“记住,当你足够强大之时,便是你我师徒再见之时。莫要让本座失望。”
师尊走了?
夜无净愣了片刻,随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他感受着脑海中那清晰的魔功法诀,感受着丹田内那一缕虽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魔气,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改变!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后背和头上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但他的腰杆,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挺首。
他没有再看一眼旁边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癞疤刘等人。
这些曾经让他恐惧、让他恨之入骨的家伙,现在在他眼中,己经和地上的垃圾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的目光,穿过了肮脏的巷子,投向了外面那条灯火通明的街道。
夜无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癞疤刘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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