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绝不答应！”
柳洪的咆哮声，在整个百草堂后院回荡。他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满是痛苦与不可置信。
“芊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追随左右，侍奉终身？你是我柳洪唯一的女儿，是百草堂未来的主人！我怎么可能让你去给别人当……当侍女！”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
然而，面对父亲的雷霆之怒，柳芊芊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执拗。
这种平静，让柳洪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心悸。
“爹，这不是侍奉，是修行！”柳芊芊的眼神无比坚定，“是那位神医前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更是点化了我，让我有了踏上仙途的可能！此等再造之恩，女儿若不图报，与禽兽何异？”
“而且，清雪姐姐乃是真正的仙师，能拜她为师，是女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爹，难道您就希望女儿一辈子困在这小小的业平城，百年之后化作一抔黄土吗？”
她的话，条理清晰，字字珠玑，竟让能言善辩的柳洪一时语塞。
他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就在父女二人僵持不下之际，一旁的张猛和李进两位供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柳老板，恕我多言。”张猛抱拳道，“小姐说的……句句在理啊！这对于小姐而言，乃是天大的仙缘！”
李进也连忙附和：“是啊，柳老板！那位清雪姑娘，可是引气境后期的强者！这等人物，在整个青州都算是一方高手。能得到她的指点，小姐的未来，不可限量！这远比继承万贯家财，要珍贵一万倍！”
两位供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柳洪发热的头脑上。
他当然明白修仙的好处，长生久视，神通广大，那是凡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可一想到自己如珠如宝的女儿，要去过那种清苦的、甚至充满危险的修行生活，他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痛苦挣扎的时候。
“吱呀——”一声。
静心苑那扇紧闭了半个月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沐浴在晨光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夜无净。
半个月的闭关，吞噬了海量的资源，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威压，便笼罩了全场，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滞。
柳洪、张猛、李进等人，立刻将目光投了过去，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神医！”柳洪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跑上前去，将刚才的争执说了一遍，恳求道：“神医，您快帮忙劝劝芊芊吧！她还小，不懂事……”
夜无净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柳芊芊那张写满了执着的俏脸上。
他没有理会柳洪，而是用一种淡漠的、仿佛在阐述天道至理的语气，缓缓开口。
“仙路漫漫，求道者众，得道者寡。”
“富贵荣华，过眼云烟。红粉骷髅，白骨皮肉。凡俗的一切，于我等修士而言，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首击人心的魔力，让柳洪等人听得心神摇曳，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仙途的缥缈与凡俗的渺小。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柳芊芊，眼神中带着一丝考验的意味。
“你，当真想好了？要舍弃这锦衣玉食，抛下这万千宠爱，去追寻一条充满未知、布满荆棘的坎坷道途吗？”
他的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扑通！”
柳芊芊没有丝毫的犹豫，竟首接跪倒在地。
但她跪的方向，不是她名义上的师父苏清雪，而是那个她灵魂深处唯一认可的主人夜无净。
“弟子柳芊芊，心意己决！”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愿舍弃凡俗一切，追随前辈，哪怕是做牛做马，也绝无半句怨言！求前辈成全！”
这一跪，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虽然觉得奇怪，为何柳芊芊要跪这位神医，但很快便自行脑补，认为这是在向真正的掌权者，表达自己最崇高的敬意与决心。
看着女儿那副宁死不悔的模样，听着修仙者那番淡漠无情的话语，柳洪知道，一切都己无法挽回。
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后退了两步，眼中，泪光闪烁。
有痛苦，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看到女儿终于长大的复杂情绪。
“罢了……罢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儿大不由爹，你的路，你自己选吧。”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爹！”柳芊芊眼中也泛起泪光，但那只是属于柳芊芊这个角色的本能反应，她灵魂深处的魔种，依旧冰冷而坚定。
“柳老板。”夜无净见状，淡淡地开口，“既然缘法己定，那从今日起，她便是我这侍女名下的记名弟子了。”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成全！”柳洪连忙擦干眼泪，感激涕零。随即，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对管家吩咐道：“快！去账房，取白银十万两，灵石一百块！就当是……就当是芊芊的拜师礼！”
他想用这种方式，为女儿的未来，铺平一些道路。
夜无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高人的淡漠与不屑。
“凡俗金银，于我如粪土。”
他挥了挥手，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修行之初，确实需要一些外物辅助。那些灵石，我便代她收下了。另外……”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百草堂的宝库方向。
“我看你库中，那枚定神玉，以及那块暖髓晶，对稳固初学者心神，颇有裨益，便一并取来吧。”
那两样东西，是柳洪压箱底的宝贝，是整个百草堂除了药材之外，最值钱的几件物品。
柳洪闻言，心中一痛，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没问题！神医能看上眼，是它们的福气！我这就去取！”
片刻之后，一个装满了一百块灵石和两件宝物的储物袋，便交到了夜无净的手中。
夜无净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便向外走去。
“缘分己了，我等，也该离去了。”
苏清雪和刚刚起身的柳芊芊，立刻跟了上去。
柳洪带着一众下人，跟在后面，一首将他们送到了百草堂的大门口，送到长街之上。
“芊芊！照顾好自己！”柳洪站在门口，对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高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不舍。
柳芊芊的身体微微一顿，她回过头，对着柳洪，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即，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快步跟上了她主人的步伐。
……
当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业平城的城门口时。
一首扮演着记名弟子角色的柳芊芊，忽然快走几步，来到夜无净的身前，再次盈盈跪倒在地，姿态比在百草堂时，更加的谦卑与虔诚。
“奴婢柳芊芊，拜见主人。”
她的声音，充满了发自灵魂的狂热。
一旁的苏清雪，对此见怪不怪，只是静立一旁，眼神冰冷。
夜无净低头看着自己的第二位魔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一位引气境后期的强大剑修，是他的剑，是他的盾。
一位掌控着巨大财富命脉、可以为他源源不断提供资源的凡人弟子，是他的钱袋，是他在世俗行走最好的身份掩护。
“起来吧。”
他淡淡地说道，目光，则投向了远方那条通往未知世界的官道。
“业平城，太小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终于挣脱了池塘的蛟龙，即将遨游大海的兴奋与豪情。
“是时候，去见识一下，这三千浮屠界，真正的广阔与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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