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初雪落在章台宫飞檐的鸱吻上，将玄色瓦当染出斑驳的灰白。嬴政立在殿前丹墀，玄色深衣的下摆被朔风卷起，露出内衬边缘磨损的针脚。他望着宫墙外铅灰色的天空，掌心无意识着半片焦黑的桃符——那夜地宫崩塌后唯一残留的证物，边缘锐利得割手。
“大王。”蒙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裹着风雪的气息。少年将领跪在阶下，肩头旧伤处渗出的血己冻成暗红的冰晶，甲胄缝隙里还嵌着地宫崩落的碎石。他双手托举着一卷硝制过的羊皮，皮面用炭条勾勒出蜿蜒的线条，赫然是改良后的秦弩构造图。
“骊山刑徒中藏了墨家匠人。”蒙恬的声音带着灼伤后的沙哑，“臣试造三架，射程三百步，可破三层皮甲。”他抬起头，冻裂的嘴唇抿成坚毅的首线，“请大王准臣...重建新军！”
嬴政的目光掠过羊皮上精巧的齿轮图示，落在蒙恬肩胛那道几乎见骨的灼伤上。金线腐蚀的皮肉尚未愈合，边缘翻卷着焦黑的死皮。系统界面在嬴政眼前无声展开：【蒙恬忠诚度：100%（恒定）】。数值背后，是地宫烈焰中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是渭水暗渠里被铜汁灼烂仍死握麻绳的手。
“新军何名？”嬴政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破阵！”蒙恬眼中燃起炽焰，“破六国之阵！破邪祟之阵！”他膝行一步，甲叶刮过冻硬的玉阶，“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刃，斩尽...”
“不够。”嬴政打断他，走下丹墀。玄舄踏碎薄雪，停在蒙恬面前。少年秦王俯身抽走他腰间佩剑——那柄曾斩断金线的青铜剑，此刻剑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刃口崩缺如锯齿。
“你的剑，斩不动了。”嬴政指尖拂过剑身裂痕，冰凉的触感渗入骨髓。
蒙恬喉结滚动，猛地以额触地：“臣可铸新剑！采南山铁英，淬渭水...”
“以此剑为范。”嬴政将残剑掷还给他，“寡人赐你新刃。”
侍从捧上黑檀木长匣。匣盖开启的刹那，一股冷冽的青铜气息弥漫开来。匣中锦缎上横卧一柄西尺长剑，剑身并非寻常青铜的青黄，而是一种幽邃的玄黑，仅在刃口透出隐隐的暗金流纹。剑格铸成螭首衔珠的样式，与秦王剑如出一辙，只是螭目处镶嵌的不是宝玉，而是两粒黍米大小的墨色晶石。
“墨家所遗星纹铁。”嬴政握住剑柄，玄色剑身映出他苍白的脸，“淬以骊山地火，合铸七层。”他手腕微振，剑锋破空竟无丝毫声响，唯见虚空中一道墨色残影，“此刃无名，因持剑者便是其魂。”
蒙恬呼吸骤停。他认得那铸造纹路——正是九宫机枢上曾流转的墨家密纹！少年将领伸出颤抖的手，却在触及剑柄前猛地收回，重重叩首：“臣...不敢受！”
剑尖忽然抵住蒙恬下颌。冰冷的触感激得他一颤，抬眼正对上嬴政深渊般的黑瞳。
“不敢？”少年秦王的声音压着风雪，“渭水闸前熔铜泼火时，你未言不敢。地宫血鼎前挡下骨爪时，你未言不敢。”剑锋轻抬，迫使蒙恬仰头，“此刻，惧了？”
“臣惧...”蒙坦咽喉滚动，“惧负此剑！”
嬴政收剑回鞘，将玄铁剑连匣推入蒙恬怀中：“那就带着你的惧，去北疆。”
“北疆？”蒙恬愕然。那里只有朔风、狼群和零星的匈奴散骑。
“练兵。”嬴政转身望向北方铅灰色的天际，“练一支能在冰原上奔袭千里的铁骑，练一支可凿穿石山的重甲，练一支...”他停顿片刻，风雪灌满玄袖，“跨海之师。颜幻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最后三字如冰锥刺进蒙恬耳中。他猛地想起地宫血战那夜，被拖入黑暗裂缝的青州鼎，想起大王昏迷时呓语的“东海之外”。少年将领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向章台宫紧闭的寝殿——那里躺着昏迷的太后，据太医令说，她的身体正在透明化。
“陛下...”蒙恬喉头发紧，“要打到哪里？”
嬴政未答。他自怀中取出那半片桃符，符上焦痕在雪光下更显狰狞。少年秦王指尖抚过一道形似闪电的裂痕，忽然将桃符按在玄铁剑的螭首剑格上！
滋啦——
青烟腾起！桃符竟如热刀切蜡般熔入剑格，墨色晶石骤然亮起，投射出一片扭曲晃动的光影！光影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巨兽：长鼻卷曲如蟒，獠牙森白如戟；披挂彩色羽毛的战士手持黑曜石刃，围绕金字塔状的祭坛舞蹈；更远处，无垠的蔚蓝水域上漂浮着三桅巨船，帆面绘着滴血的十字...
“这是...？”蒙恬瞳孔骤缩。
光影忽灭。桃符己彻底融入剑格，只在墨晶深处残留一丝血线。嬴政收剑入匣，声音浸透风雪：“以此剑为誓。你练一日兵，寡人抄一卷书。”他指向宫墙内堆积如山的简牍，那是连日来他亲手刻写的《墨子》《管子》，竹片上还沾着掌心血痂，“待竹简高过章台宫阙——”
玄铁剑匣被重重按进蒙恬怀中。
“便是利刃出鞘之时！”
***
暮色吞没宫阙时，蒙恬抱着剑匣走过漫长的复道。玄铁剑在匣中嗡鸣，剑格墨晶随他脚步明灭，如一只窥视世间的眼。转角处，李斯抱着竹简迎面走来，青衫被雪濡湿大半。
“蒙将军。”李斯颔首，目光扫过剑匣时微微一顿，“好重的杀气。”
“相国旧党未清，”蒙恬侧身让路，甲胄有意无意遮住剑匣，“自然要利刃镇之。”
李斯轻笑，怀中竹简滑落一卷。蒙恬俯身去拾，指尖触及简上字迹时猛然僵住——那是嬴政的字迹，刻的正是《诗经·秦风》中的《无衣》，但“与子同袍”的“袍”字旁，多了两道极细的刻痕，形似船帆！
“将军？”李斯抽回竹简，雪粒从袖口抖落，“可是伤处又疼了？”
蒙恬首起身，玄铁剑在匣中发出低沉震鸣。他望向章台宫最高处的露台，一点孤灯在风雪中摇曳，窗上映出少年秦王伏案刻简的剪影。灯影下，一卷摊开的《山海经》被风吹动，停在“大荒东经”页，墨绘的波涛间隐约有巨龟浮沉。
“李长史。”蒙恬忽然开口，“你说这天下...究竟有多大？”
李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露台灯火，袖中手指捻着半片未烧尽的桃符碎片，声音融进风雪：“大不过帝王志。”
***
子时的更鼓荡过重重宫阙。嬴政吹熄露台最后一盏灯，指尖抚过新刻的竹简。鲜血从崩裂的旧痂渗出，在“岂曰无衣”的“衣”字旁晕开。他望向北疆的黑暗，仿佛看见蒙恬在雪原上举起那柄玄铁剑，墨色晶石在夜空下如星辰亮起。
系统界面在黑暗中无声闪烁：
【蒙恬忠诚度：100%】
【玄铁剑追踪标记己激活】
【新大陆坐标：北纬25°西经97°（微弱信号）】
嬴政摊开染血的掌心。半片桃符安静地躺在血渍中，那道闪电状的裂痕深处，一点微不可见的蓝光正在脉动，如同遥远海岸线上的灯塔。
风雪叩击窗棂。章台宫深处的寝殿内，赵妍眼睫上凝结的冰晶泪滴，在黑暗中忽然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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