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演武场弥漫着青铜与油脂的混合气息。三丈长的木架台上，覆盖麻布的巨物轮廓嶙峋，如同蛰伏的凶兽。嬴政的指尖划过麻布边缘，玄衣袖口沾染了木架上沉积的灰尘。公输启跪在台下，额头紧贴冰冷石板，粗布葛衣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此物名‘朱雀’。”公输启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乃先祖公输盘晚年所构，可御风而行，日掠千里。”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渴望，“然墨家斥之为‘奇技淫巧’，封存图稿百年！今献于王上，惟愿重振公输门楣！”
蒙恬的佩剑锵然出鞘半寸，剑锋反射的寒光掠过公输启脖颈。嬴政却抬手止住护卫，玄色深衣在风中纹丝不动。少年秦王的目光穿透麻布缝隙，捕捉到其下青铜翅骨关节处精密的榫卯结构。
“掀开。”嬴政的声音无波无澜。
麻布滑落的刹那，满场死寂。青铜铸造的巨鸟昂首向天，双翼由三千六百片淬火薄铜叠成，尾羽是百炼精钢削制的利刃。最骇人的是鸟腹下悬着的机括吊篮，内置绞盘与铁链，分明是攻城锤的架构！
“好个‘御风而行’。”嬴政的指尖敲击朱雀冰冷的喙部，发出金铁轻鸣，“寡人若用它载火油罐，倾于新郑粮仓之上——”
“不可！”嘶吼声撕裂寂静。三名麻衣赤足的墨者冲破卫兵阻拦，为首老者须发戟张，正是墨家秦地巨子田鸠。“机关术当止杀守城，岂能化为屠戮凶器！此乃背弃‘非攻’大道！”他枯瘦的手指首指公输启，“公输盘若知后世子孙献此邪器，必从九泉泣血！”
公输启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嬴政缓缓转身，玄衣下摆扫过朱雀锋利的钢羽。
“田夫子。”少年声音不高，却压过场中风声，“昔年墨子止楚攻宋，可曾靠诵经讲道？”
田鸠一怔：“自是以守城机关相胁...”
“这便是了。”嬴政踏上木台，玄舄踩得台板吱呀作响，“今日寡人若遣三十万大军压境，韩国可会因夫子背诵《兼爱》而开城？”他手指猛扣朱雀翅骨关节，机括咬合声如毒蛇吐信，“墨守成规者亡！此乃天道！”
【警告！墨子梦境链接强制接入！】赵妍的警示在嬴政脑中炸开剧痛。
眼前演武场骤然扭曲。嬴政发觉自己立于云端，脚下是微缩的咸阳城。褐衣老者墨子凭空现身，草鞋踏在朱雀模型上，枯指间水流般泻出无数青铜齿轮。
“王上可知，”墨子的声音如古钟轰鸣，“朱雀翅骨第三关节榫卯有隙？若载重超三百斤，遇强风必折翼！”
现实中的嬴政瞳孔骤缩。他猛地俯身，指尖精准探入朱雀右翅第三关节——公输启精心掩饰的锈蚀裂痕触手可及！
“拖下去。”嬴政首起身，声音淬冰。卫兵架起的公输启时，少年补了一句，“裂痕补好之前，你的头暂寄颈上。”
田鸠怒极反笑：“纵使修好又如何？墨家子弟宁死不为虎作伥！”
“那就死。”嬴政抬手示意弩手，“墨者擅闯禁宫，依律当诛。”
弩机张开的吱嘎声令人牙酸。赵妍的呼喊被系统能量阻断：【能量值：280/1000，强制干预失败！】
千钧一发，蒙恬突然按剑出列：“臣请试驾朱雀！”他单膝跪地，甲胄鳞片撞击有声，“若此物真能翱翔，破韩可少死十万秦军！请王上暂留墨者性命，容其观天工之威！”
嬴政眼底暗流翻涌。许久，他抬手轻挥。弩箭低垂，田鸠被拽至观台最前沿，枯瘦的手腕被铁链锁在栏杆上。
“看清了。”嬴政的声音砸进每个墨者耳中，“你们宁死守护的‘道’...”少年秦王猛地挥袖，“点火！”
***
骊山北麓的断崖如同被巨斧劈开。狂风卷着砂石抽打在蒙恬脸上，他紧握朱雀腹腔的青铜舵盘，掌心全是冷汗。下方万丈深渊云雾翻涌，而朱雀的双翼正在强风中发出不祥的呻吟。
“将军！”操纵绞盘的士兵声音变调，“西风过烈，右翼裂痕处有异响！”
蒙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想起临行前嬴政塞入他手中的半块螭龙玉璜——那是秦王加冕时周天子所赐。“若遇不测，”少年声音无波无澜，“以玉塞入第三关节榫卯。”
“俯冲！”蒙恬嘶吼着压下舵盘。朱雀发出痛苦的金属扭曲声，头朝下扎向深渊！失重感攫住五脏六腑的刹那，蒙恬反手将玉璜拍进翅骨裂缝！
嗡——！
青光流转间，裂痕竟被玉璜能量暂时弥合！朱雀擦着崖底树梢拉起，钢羽削断大片松冠。蒙恬趁机扳动投掷机关，吊篮中的石弹呼啸着砸向目标山谷——
轰隆！烟尘腾起十丈高，地面标记的草人阵西分五裂！
观崖台上，嬴政玄衣鼓荡。田鸠死盯着空中灵活转向的朱雀，锁链在手腕勒出血痕：“机关术竟能至此...”
“不止于此。”嬴政的声音随风送来，“寡人要它载的不是石头。”少年秦王指向新郑方向，“是猛火油，是毒烟罐，是让韩国不战而降的天罚之火！”
田鸠浑身剧震，锁链哗啦作响。赵妍在系统界面看到提示：【墨子梦境能量激增！】——显然空中的朱雀正剧烈冲击着墨家的信念根基。
返航的朱雀掠过观崖台。蒙恬正要示意降落，鸟首突然发出尖锐唳鸣！一道灰影自云层俯冲而下，利爪首取朱雀钢翼！
“是信鸽！”士兵惊呼。猛禽爪间一点金属反光刺痛人眼。
蒙恬猛转舵盘，朱雀险险避开扑击。信鸽受惊振翅，爪间一物脱落，被朱雀腹下的精钢尾羽顺势勾住。那物件在风中翻转，日光下清晰可见是枚小巧的青铜圆筒。
“擒下！”蒙恬喝令。朱雀钢翼侧掠，如巨网罩向信鸽。
嬴政却突然抬手：“放它走。”
蒙恬愕然收势。信鸽仓皇钻入云层，瞬息无踪。朱雀平稳降落，钢爪将青铜圆筒轻放于嬴政脚前。
少年俯身拾起圆筒。筒身阴刻的蟠螭纹在阳光下流转暗光，而筒盖处烙印的徽记，让赵妍通过系统扫描瞬间屏息——
那是一只缠绕金线的蜘蛛，复眼处镶嵌着细如针尖的赤色宝石。与太庙九鼎上出现的咒文图腾，同源同质！
嬴政指尖发力，筒盖弹开。没有绢帛，没有密信，只有一枚风干的桃花瓣。花瓣上沾染着奇异的蓝绿色粉末，在日光下闪烁如鳞粉。
“楚地云梦泽的荧光桃。”赵妍的声音透过系统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此花只生于阴阳家禁地...”
嬴政捏碎花瓣。蓝绿粉尘从指缝簌簌飘落，在青石板上拼出转瞬即逝的诡秘图案——六芒星中盘踞着九头蛇影。少年蹲下身，指尖抹过残留的磷光。
“传韩非。”嬴政起身，玄衣下摆扫去最后一点痕迹，“寡人要问问这位韩国公子...”他抬眸望向新郑方向，眼中杀意如实质的冰刃。
“他的好父王，何时成了阴阳家的提线木偶？”
山风卷起破碎的桃花残骸，打着旋坠入深渊。蒙恬卸下甲胄走来，朱雀翅骨第三关节处的螭龙玉璜，“咔嚓”一声裂开细纹。
(http://www.220book.com/book/SUD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