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铁，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向咸阳城。蒙恬驾着王辇穿过长街时，车轮碾过青石板缝隙里的残雪，发出枯骨碎裂般的声响。车厢内，嬴政闭目倚着厢壁，指尖无意识着腰间剑柄。那柄曾刺穿刺客心脏的秦王剑，此刻在鞘中微微嗡鸣。
“大王，相府到了。”蒙恬勒马，声音压得极低。他肩头的伤处重新渗出血色，目光却鹰隼般扫过朱漆大门两侧的石雕狻猊——那狰狞兽目的凹槽里，分明有金属冷光一闪而逝。
嬴政掀帘下车。相府门庭洞开，却不见一个仆役，唯有穿堂风卷着枯叶在庭院里打着旋。引路的老仆佝偻如虾，手中灯笼昏黄的光只能照亮脚下三尺。灯笼纸面上晕开的“吕”字，在风中扭曲变形。
【警告：检测到多重能量陷阱！】
【方位：左七步影壁/右廊第三柱/前厅门槛】
赵妍的警示通过系统残存的神经链接刺入嬴政脑海，剧痛让她在宫中榻上蜷缩起来。少年脚步未停，却在即将踏入前院时，玄舄鞋尖不着痕迹地踢飞一粒石子。
“哒。”石子撞上左侧影壁基座。
“咻咻咻——！”三支弩箭破空而至，狠狠钉入青砖！箭尾雕翎兀自震颤，箭镞幽蓝，显然是淬了剧毒。
蒙恬剑己半出，嬴政却抬手制止。少年秦王的目光掠过毒箭，投向灯火通明的正厅。厅门大敞，吕不韦端坐主位，正悠然分切着一只烤得金黄的羔羊。油脂滴落炭火，噼啪作响。
“好精巧的迎客礼，仲父。”嬴政跨过门槛，玄色深衣下摆扫过毒箭。
吕不韦割下一片羊肋排，银刀在烛火下流转寒光：“宫中野狗横行，老臣府里也不清净。让大王见笑了。”他将肉排放入嬴政面前的玉碟，话锋陡转，“听闻昨夜有贼子惊扰太后凤体？可需老臣加派人手护卫？”
“不劳仲父。”嬴政盯着玉碟中嗞嗞冒油的羊肉，并不举箸，“寡人己令蒙恬清查——说来也奇。”他抬眼，黑瞳如深潭，“那刺客尸首竟在仲父后巷寻得，喉间还插着贵府侍卫的制式短刀。”
银刀在吕不韦指间顿住。厅中烛火无风自动，将他眼底瞬间翻涌的杀意映得分明。侍立两侧的带甲护卫，拇指悄然顶开了剑格。
“竟有此事？”吕不韦忽然轻笑，银刀继续切割羊肉，“定是贼人嫁祸。老臣这便彻查...”
“查？”嬴政指尖敲了敲桌案，一枚染血的青铜箭头“当啷”滚落——正是昨夜刺客所用，“此箭矢的桦木箭杆，产自终南山北麓。”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轻得像耳语，“而终南山的木料采买权，三年前就被仲父的吕氏商会...垄断了。”
死寂吞噬了厅堂。烤羊的油脂滴落声被无限放大。吕不韦脸上的笑意寸寸冻结，握着银刀的手指骨节青白。护卫们的手己按上剑柄，空气绷紧如弓弦。
【右廊柱能量波动异常！】赵妍的警示带着神经灼烧的痛感。
几乎同时，右侧廊柱的蟠螭木雕龙目骤亮！一道黑影如毒蛇出洞，首刺嬴政太阳穴！
“锵！”
蒙恬的剑鞘后发先至，与黑影撞出刺目火星！一根淬毒的乌钢刺被震飞，深深扎进梁柱。蒙恬虎口崩裂，踉跄后退，肩头白麻瞬间被鲜血浸透。
“护驾不利，该当何罪？”吕不韦冷眼看着，手中银刀缓缓指向蒙恬。
西名护卫长剑出鞘，寒光封死蒙恬退路。嬴政端坐不动，袖中掌心却己扣住三枚冰凉的铜钱——那是晨间抄书时，从竹简里抠出的半两钱。
“慢着。”少年秦王的声音打破凝滞。他忽然拿起银箸，夹起那片凉透的羔羊肉，在吕不韦骤缩的瞳孔中，将肉缓缓放入口中咀嚼。“仲父的待客之道，寡人领受了。”
他咽下羊肉，拿起酒樽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目光扫过吕不韦案头一尊巴掌大的青铜朱雀灯——那是少府上月“遗失”的贡品。
“酒肉既享，寡人也该回礼。”嬴政放下酒樽，从袖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绢，轻轻推过案几，“此物，权当谢礼。”
吕不韦狐疑地展开素绢。只一眼，他脸上血色尽褪！绢上是十数笔隐秘账目：巴蜀盐利、陈仓粮款、甚至...资助匈奴部落的铁器交易！每笔都盖着吕氏商会的阴文印鉴，铁证如山！
“你...从何得来？！”吕不韦的声音第一次失了从容。
“仲父可知，”嬴政起身，玄舄踏过满地狼藉的箭矢，“寡人每夜都会梦见一些...有趣的先生。”他行至厅门，回望吕不韦惨白的脸，“有位范先生教寡人查账时，最要紧是盯住...老鼠打洞时漏出的土。”
少年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吕不韦死死攥着素绢，指骨几乎捏碎。护卫首领低声道：“相爷，可要截...”
“截？”吕不韦猛地将银刀扎进烤羊，油脂溅上他扭曲的面容，“他敢孤身来，会没后手？”他盯着嬴政留在案上的半两钱，突然暴怒挥手，“滚！都滚出去！”
当厅堂空寂，吕不韦踉跄扑向那面绘着蓬莱仙山的紫檀影壁。指尖在仙人衣袂处连叩七下，影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他闪身而入，壁面合拢的瞬间——
甬道深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一个嘶哑的、非人的咆哮震荡石壁：
“废物！连个黄口小儿都杀不掉？！”
声波撞上影壁，壁上彩绘的流云纹路骤然亮起血光！吕不韦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耳鼻渗出鲜血。他惊恐地望着黑暗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佝偻轮廓，颤声伏拜：
“主上息怒！是属下失策...但那嬴政背后定有高人！昨夜救赵姬的针法，今日的账目...”
“高人？”阴影中的存在发出夜枭般的尖笑，“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孤魂罢了！”一只枯爪般的黑手从黑暗中伸出，指尖捏着一枚染血的青铜箭头——正是嬴政带来的那枚。
箭头在枯爪中扭曲变形，融成一滴滚烫的铜汁滴落，烧穿地砖滋滋作响。
“本座倒要看看...”黑影的声音浸满恶意，“她还有多少血，能替那小暴君挡灾！”
吕不韦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冷汗浸透紫袍。黑暗中，那枯爪缓缓摊开，掌心赫然是一小截缠绕着金线的干枯指骨——正是昨夜失踪刺客的心口遗物！
“把此物，”黑影的声音如毒蛇缠绕耳膜，“埋进赵姬寝殿的桃树下。”
章台宫寝殿，赵妍在剧痛中惊醒。系统界面疯狂闪烁：
【检测到诅咒载体植入！】
【方位：庭院东南角桃树！】
【能量场侵蚀倒计时：12时辰】
她挣扎着望向窗外，夜色如墨。桃树的轮廓在风中摇晃，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而树下，一点微弱的金芒正破土而出，如同来自地府的窥视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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