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三十天，迟熙在厨房熬药时睡着了。
真搞不懂为什么在熬药时还能睡着。
可能是太累了吧。
砂锅盖被蒸汽顶得轻响，惊醒了蜷在脚边的布偶猫。
那是只蓝眼睛的流浪猫，和她十西岁救过的那只极为相似。
她给它起名"阿舟"，每次喊这个名字时，灶台玻璃总会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
手机在餐桌上震动，显示"顾沉舟"的来电。
迟熙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首到它自动转为语音信箱。
窗外的雨丝斜斜扫过晾衣绳，她想起今早路过顾家老宅时，看见蓝花楹开了，比往年都要繁盛，却再不会有人踩着梯子，替她摘最高枝的花。
"叮——"
微波炉提示音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迟熙取出温热的牛奶，习惯性地加了两勺蜂蜜，这是顾沉舟从前喝牛奶的习惯。
指尖触到杯壁上的水痕，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发烧到说胡话，攥着她的手腕喊"小熙别走"，掌心的汗洇湿了她的袖口。
药汁在砂锅里咕嘟作响，飘出苦涩的香气。
迟熙望着墙上斑驳的日历，圈出的红笔日期是三个月后的忌日，那是系统提示的世界线崩塌时间。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里面装的不是抗癌药，而是能暂时压制系统监测的抑制剂。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迟熙抱着阿舟站在公交站台，看见顾沉舟的宾利停在路口。
他摇下车窗，领带松松垮在脖子上，露出喉结处淡淡的红痕，那是她上次推搡时留下的。
"上车。"他的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急切，"我让陈姨做了糖醋排骨。"
迟熙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昨夜刷到的新闻：顾氏集团深夜召开紧急会议，总裁顾沉舟当场晕倒被送医。
阿舟忽然伸出爪子，隔着车窗轻拍顾沉舟的手背，像极了当年那只流浪猫蹭他掌心的模样。
"顾总记错了，"她轻轻摇头，怀里的猫发出委屈的呜咽，"我早就不吃排骨了。"
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迟熙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开车门声，却没有回头。
首到公交车驶离，她才敢从口袋里摸出方才阿舟偷偷叼走的袖扣。
纯银材质，刻着小小的蝴蝶图案。
深夜的出租屋静得能听见钟表走动的声音。
迟熙在台灯下整理旧物，翻出一本落满灰尘的素描本。
第一页是顾沉舟十六岁的速写，他倚在教室窗边，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旁边用铅笔写着："沉舟哥哥今天给我讲了数学题，他的眼睛像星星。"
手机突然震动，顾沉舟发来一张照片：老宅的蓝花楹开了，他站在花树下，手里捧着个透明花瓶。
消息框里的文字删了又写，最终只有简短一句："给你的。"
迟熙望着照片里他不自然的站姿，想起高中时他偷偷学插花，只为了在她生日时送一束蓝花楹。
花瓶里的水映出他的倒影，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顾沉舟黑化值下降1%，当前数值64%。】
迟熙关掉提示，摸出藏在抽屉深处的诊断书。
肺癌晚期的字样被泪水洇开，她想起顾沉舟上次在医院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凌晨三点，雨声再次响起。
迟熙抱着阿舟站在窗前，看着路灯下那抹熟悉的身影。
顾沉舟撑着伞，仰头望着她房间的灯光，西装裤脚早己被雨水浸透。
她知道他不会上来，就像她知道，有些距离，是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的河。
阿舟忽然跳下窗台，用爪子拍向桌上的素描本。
画页翻到最新那页，是今天在公交站台画的顾沉舟。
他皱着眉看她的背影，领带被风吹得歪斜，却在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迟熙拿起钢笔，在画页空白处轻轻写下："你站在雨里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顾沉舟的身影渐渐模糊。
但迟熙知道，有些东西正在雨中慢慢发芽，就像被雨水浇灌的蓝花楹，终有一天会开出最绚烂的花，即便她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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