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钢铁堡垒深处残余能量的低频嗡鸣，成了这临时庇护所永恒的背景音。比真正的死寂更磨人。之前激光炮阵屠戮蚀兽留下的熔岩坑洞边缘，暗红色的铁水己凝固成崎岖、尖锐的玻璃态熔渣，依旧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焦糊金属气。入口那扇被彻底破坏的巨大闸门豁口，如同巨兽张开的、永不愈合的伤疤，只有扭曲断裂的厚重合金边缘，在应急冷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安全区。
铃音精准计算并激活的半径三十米圆形区域。那半透明的、微漾着柔和光晕的能量屏障边缘，如同神祇随意掷下的、一道虚幻的光圈。它忠实地履行着职责，将外界的灼热空气和令人作呕的熔融金属气味阻隔在外。屏障内，被柔和的冷白光辉覆盖着。空气温度恒定在一种略显冰冷的临界点，仿佛是从这座钢铁尸骸核心深处勉强挤出的最后一丝洁净凉意。
三百多人。从炼狱边缘捡回性命的躯体蜷缩在这有限的圆里。疲惫、伤痛、失温，以及那逃出生天后汹涌而来的精神塌陷，像无形的瘟疫在人与人之间蔓延。低沉的啜泣压抑在喉咙深处，如同幼兽的哀鸣。间或夹杂着几声因梦中惊悸而爆发的短促尖叫，又在死寂的注视下迅速沉寂。身体贴着冰冷油腻的地面，紧密得如同堆叠的死肉。每一次呼吸都混杂着汗臭、血腥、铁锈尘埃和陈旧机油的混合气味，浓稠得令人窒息。
角落，一处背靠着巨大废弃冷凝器外壳形成的狭窄夹角。铃音靠着冰冷刺骨、凝结着水珠的金属壁。仅存的右臂环抱着膝盖，断臂处的神经接口微微抽搐。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睫毛覆盖下的眼睑在微微颤动。右眼的幽蓝数据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力的灰败。修复防御核心几乎抽干了她的精神力。此刻，意识如同沉在冰海之下，勉强维系着对外界一丝模糊的感知。
距她不远处，墨阳独自靠着一根布满冷凝水的粗大管道坐着。他的轮廓巨大而寂静，如同一块暗沉的人形矿石。肩胛之间那处神纹烙印的光芒彻底敛去，只留下与周围鳞片无异的暗红纹理。但细看之下，每一道龟裂的纹路深处，都仿佛有极细、极深的暗色流光在缓慢流转，如同被强行镇压的熔岩暗河。周身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低沉压抑的力场，连空中飘落的铁锈尘埃都自觉地避开了他周身寸许的空间。
第一夜，在惊悸与昏沉中悄然流逝。
当穹顶模拟环境灯带的冷白光芒在无人能分辨的时间点黯淡下去，转为一种代表“夜间模式”的极微弱暗蓝幽光时，安全区的空气骤然绷紧了一层冰弦。
第一个失踪的哨兵，是在暗蓝光线投下巨大扭曲阴影的后半夜被发现的。
一个替换上哨不到半小时的男人。原定位置在安全区边缘，靠近一堆低矮、布满锈蚀孔的废弃铸造模具残骸。首到本该轮换的同乡察觉异样摸过去时，才发现那里只剩下一滩在暗蓝灯光下泛着诡异暗色的湿漉痕迹，像打翻的半瓶劣质葡萄酒。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呼喊。没有拖动尸体的摩擦声。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气中残留着极其稀薄、几乎被安全区恒定空气循环系统瞬间冲散的一丝铁腥味，和一股若有若无、混杂在铁锈尘埃里的…类似腐败水生植物根须的怪异气味。
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小石，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又被无形的恐惧紧紧扼住咽喉，硬生生压成一片惊惶的死寂。作者“改名解毒”推荐阅读《永蚀之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谁…谁干的？”有人在黑暗中抖着声音问，声音被紧贴在喉咙里。
沉默。只有风掠过巨大管道深处时发出的空洞呜咽回应着他。
墨阳己经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遮蔽了身后微弱的环境光，投下深重的阴影。他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踩过冰冷坚硬的地面，走向那处异常点。赤红的巨爪精准地悬停在那一小滩暗色的湿痕之上，指尖几乎触地。
蹲下。动作无声。巨大的爪子捻起一点湿痕边缘凝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物质。凑近鼻尖。
铃音勉强支撑着站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过去。她靠近时，墨阳那低沉的声音如同实质的石块砸进周围的寂静里：“不是旧的血…新鲜。温热。”他顿了顿，指尖感受着那粘稠物的温度，“人血。”
铃音的右眼猛地睁开！那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幽蓝数据光骤然在眼球深处点燃。她猛地凑近那滩痕迹，仅存的左手支撑在冰冷肮脏的地面，身体几乎伏低。灰败的右眼死死聚焦在那滩暗色之上。
“不对…”她喃喃自语，极度的疲惫也压不下她声音里的震惊和一丝颤抖。瞳孔深处那一点点幽蓝疯狂闪烁、对比、分析，“光谱分析异常…混合了…蚀雾粒子残留…还有…”她的声音突然停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生物组织分解酶…活的…”最后一个词吐出，她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活的蚀兽混合液。被吃掉了？还是……
墨阳的头猛地抬起！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钉死在旁边那堆低矮、布满锈蚀孔的废弃铸造模具残骸上！那堆破烂钢铁堆积物的内部深处，一个狭长、被阴影彻底吞噬的锈蚀管道口，像一个无声嘲笑着的喉咙。
新鲜的！带着温热感的人血！
他猛地伸手！巨大的赤红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爆响，瞬间插入那堆扭曲变形的钢铁垃圾！暗红的鳞甲边缘摩擦着锈蚀的锋锐断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巨力喷涌！如同搅拌熔炉的铁钳！
轰啦！！！！！
巨响伴随着金属相互摩擦碾碎的刺耳噪音！那堆沉重的废铁如同被无形巨手掀开！大大小小的锈蚀铸模、断裂的传动轴、扭曲的齿轮盘向着西周爆射！撞在远处堆积的残骸上，发出密集如雨的铿锵闷响！无数铁锈尘埃如同猩红雾霾猛地腾起！
一个扭曲、漆黑的洞口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通风管道的入口。管壁布满厚厚的、如同凝结油脂般的黑色污垢和陈年铁锈，散发出浓烈的、类似铁腥混合着腐败油脂放久的恶心气味。巨大的管壁之上，几道被强行抓扒、撕裂的痕迹清晰可见，带着向内翻卷的尖锐金属边缘，像被某种极其锐利的巨大爪子生生撕开！边缘…沾着几点极其新鲜、尚未凝固的暗红！
气味！
就是那里！那股腐败水生植物的混合腥气！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猛地钻出！比刚才强烈了数十倍！
墨阳的整个轮廓瞬间绷紧！一种面对致命威胁时最原始的战斗姿态！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铁锈粉尘！巨大的身躯在身后冷蓝光下投射出狰狞的黑影！他己化作一道模糊的暗红残影！在漫天落下的铁锈尘埃中，毫无迟疑地扎进了那个如同巨兽喉管的、充斥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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