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气里,一股极细微的、却像钢针扎入耳膜的震动声丝丝缕缕渗透出来。
嗡……嗡…嗡咔咔……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那声音如同生了锈的巨大钟表发条在强行啮合转动,又像万吨级齿轮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拖拽着错位旋转!每一次“咔哒”的啮合或崩响,都带着一种金属被硬生生拗弯、甚至崩断的恐怖感!冰冷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抓住墨阳手臂的存在似乎被这地下深井传来的诡异声响所吸引,那双死寂的黑红眼眸微微偏向竖井深处。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间隙!
“吼——!”野兽般的求生咆哮从墨阳喉咙深处炸开!那声音裹挟着被枭逼迫的亡命狂怒、被未知怪物抓住的极端恐惧、被连续追杀积累的歇斯底里!纯粹的本能接管了思维!他另一条还能活动的、剧烈作痛的左臂,不再是肉体器官,瞬间化作了求生的、最暴戾的武器!他根本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抓着自己,腰腹核心如同压缩蓄力的弹簧猛力扭转!身体借着这扭转之力狠狠一荡!布满鳞片的左肘,如同坠落的陨石,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狠狠砸向那只扣死自己右臂的冰冷手掌!
砰!!!
一声沉闷的钝响!
手!那确实是手的形状!但肘部反馈回来的触感坚硬得超乎想象!如同狠狠撞在一面包裹着厚实橡胶的合金护甲上!剧烈的震痛沿着臂骨蔓延,几乎让他脱力。
然而,这一下的冲击似乎超出了对方的预料!那冰冷的力道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墨阳的身体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在空中强行向侧下方扭动!拼着手臂脱臼的危险,硬生生将自己那被巨力钳制的右臂,连同大半件被撕裂的夹克袖子一起!从那只冰冷巨手的抓握中狠狠拖拽了出来!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翻滚着重重砸在竖井边缘陡峭、湿滑、长满苔藓的混凝土斜坡上!
顾不得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墨阳像被烫到一样拼命挣扎翻滚,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后背死死抵在冰冷粗糙的洞壁上!他剧烈地喘息,因恐惧和剧痛而收缩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刚刚抓住他的那个东西!
嘶——
通讯仪的最后一点余光不甘地闪动着,摇曳的光晕下,对方的身影终于露出些许轮廓。
不是净焰骑士。
也不是想象中由血肉异化、张牙舞爪的蚀兽。
那是一个……人?
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穿着类似某种废弃工装改成的连体罩袍,宽大破旧,几乎将整个身体连同头部都严实地包裹在内,沾满了厚厚一层隧道中特有的油腻污垢和灰尘。布料磨损严重,己经看不出本色,只有边缘的缝线如同某种诡异的符文,在微弱的光下若隐若现。他微微佝偻着背,像一块亘古以来就矗立在阴影里的、沉默的风化岩石。
一只手,刚刚那只如同铁铸般、扣死墨阳的手,此刻正微微垂在身侧。那手上覆盖着的黑色……是手套?不!墨阳心脏骤然抽搐!那根本不是手套!那从破损袖口露出的指关节位置,皮肤呈现一种极为诡异、如同经历了无数时光磨砺的皮革般的厚重质感!一种沉淀着时间、金属和尘埃的、深沉如铁的暗青色!指甲更是巨大、弯曲,呈现出冰冷的黄褐色角质光泽,边缘带着细微的崩痕,如同兽爪!
而那张笼罩在宽大兜帽阴影下的脸……
通讯仪的余光彻底熄灭。整个竖井口区域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唯剩下一双眼睛。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那双幽深的、狭长的黑曜石眼眸,在纯粹的墨色背景下,两点暗红的余烬如同沉船最后的灯火,在绝对的死寂里无声地、缓缓地燃烧着,不带丝毫温度地投向墨阳。
没有动作,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庞大冰冷的漠然和……等待。一种静待某种既成结果的宣告。
墨阳甚至忘记了呼吸。身体因为巨大的惊悸和寒冷而筛糠般抖动着。首觉在疯狂尖叫:那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他究竟是什么?!
答案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腥风,从脚下深不见底的竖井口中骤然爆发!
嘣嘎——!
一声令人灵魂撕裂的金属脆响!
如同万吨级压力机彻底压碎了一座青铜古钟!声音带着实质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墨阳心口!
紧接着——
轰隆隆隆!!!!
如同地下岩浆河冲破最后的岩层!整个竖井口的地面都剧烈震动起来!碎石簌簌落下!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冰冷、潮湿、浓郁到极致的金属锈蚀和血肉腐烂的腥风,如同地狱深处的吐息,猛地从竖井喷涌而出!
黑暗中,墨阳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视野边缘,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被强烈的气流卷起、旋转!本能!纯粹的死神迫近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他甚至连滚带爬地向旁边阴影扑去!
就在他扑出的瞬间!
呼——!!!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锐嘶鸣!一道巨大、扭曲的黑影带着刺鼻的腥风,从深井喷吐的冰冷浊流中破雾而出,如同从沉睡墓穴深处爬出的鬼爪,狠狠抓向他刚才所在的竖井边缘!
砰!!!
那东西重重地拍打在坚实的混凝土井沿上!碎石飞溅!
墨阳甚至能感到那带起的腥风刮过他的后颈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死死蜷缩在一堆腐朽变形的电缆盘后面,心脏狂跳如同脱缰的野马!借着一根垂落电线迸射出的、即将熄灭的电火花光芒,他终于看清了那袭击者的全貌!
怪物!
一只彻底违背了自然法则的狰狞造物!
下半身是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蝎形躯体!覆盖着一层暗沉、厚重、流淌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灰褐色几丁质甲壳。甲壳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和锈迹斑驳的铆钉凸起,与其说是生物的甲壳,不如说更像是从废弃蒸汽锅炉上拆卸下来的厚重装甲板被强行焊接了上去!狰狞的蝎尾向上卷曲着,粗壮得如同远古巨蟒,末端一截闪烁着病态绿光的巨大倒钩状结构正死死钉进混凝土!尾钩周围,不断滴落着浓稠的、散发着刺鼻酸味的、闪烁着幽幽磷光的惨绿色黏液!那黏液滴落在旁边的金属爬梯残骸上,瞬间冒起浓烈的白烟,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腐蚀声!短短几秒,半个手臂粗细的钢架就被腐蚀得只剩下一滩冒着气泡的黑色粘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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