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旋涡的撕扯感仿佛要将灵魂碾碎、拉伸、再搅成一团混沌的浆糊。
苏寒只觉得眼前所有存在都失去了固有的形态,化作一片狂乱旋转的、刺目欲盲的旋涡。
那并非单纯的光,而是无数破碎、扭曲的视觉,爆裂的金光如同破碎的太阳碎片,肆意切割着视线。
粘稠得化不开的墨黑,像来自深渊的血液,翻涌着令人作呕的冰冷与死寂。
其间,记忆深处那吞噬一切、灼痛灵魂的血色火光,如同最顽固的诅咒,顽强地跳跃、舔舐、将一切试图复原的景象重新点燃。
耳边是无数种声音挤压摩擦产生的尖锐嘶鸣,如同亿万根生锈的铁针刮擦着琉璃。
是永不熄灭的火焰爆燃时特有的噼啪炸响,每一次爆裂都像是点燃了一小片神经。
而最撕心裂肺的,是十年前那个绝望夜晚的呼喊、惨叫、兵刃交击声,被无限拉长、扭曲、叠加重放,形成一首永无止境的!
令人灵魂颤栗的安魂曲,沉重地锤击着耳膜深处。
噗通!
身体仿佛一个破败的麻袋,毫无缓冲地重重砸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那触感,绝非泥土的绵软,更像是万年冰川冻结的地表,透着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衣物,侵入骨髓。巨大的惯性推搡着他,在焦黑龟裂的“地面”上狼狈地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后背撞在一块凸起的硬物上,剧痛几乎让他窒息。
混沌气旋的反噬如附骨之蛆,钻入每一寸筋肉,撕裂每一道关窍。
全身的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条反复插入、抽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更强烈的灼痛和抽搐。
五脏六腑似乎被无形的大手攥紧、揉搓,翻江倒海。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哇——!”
一口带着细碎冰晶的黑血喷洒在地,瞬间在冰冷的焦土上凝结出怪异的黑红色冰花。
冰晶闪烁着幽暗的光,散发着不祥的寒气。
苏寒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抬起被血污汗水黏住的脸颊。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成冰,连心脏都忘记了跳动。
天空是灰败的,沉甸甸地压下来,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血色琥珀,透不进一丝阳光,只有绝望的暗红弥漫。
空气沉重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费力而滞涩。
无数种气味混杂着,强行钻入鼻孔,焦糊味,是木头、布帛、甚至血肉被反复炙烤焚烧后的余烬气息。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并非新鲜血液,而是陈年的、深褐色的、发酵过的腐败气息,附着在每一粒灰尘之上,还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适的陈年灰尘的腐朽霉味!
像是尘封千年的古墓被强行撬开,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腐烂植物根茎的粘稠甜腥,闷得人胸腔发堵。
脚下是视野所能及的荒芜。
焦黑的土地铺陈开去,裂纹纵横交错,如干涸了万年的河床,深不见底,缝隙里涌动着若有若无的粘稠墨色,散发着淡淡的腥臭。
零星散落着燃烧殆尽的木梁残骸,漆黑的炭骨支棱着,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腐朽肋骨;破碎的瓦砾混合着被高温熔化的琉璃状物,凝固成扭曲丑陋的疙瘩,反射着灰败天空的微光。
空气里飘浮着细密的灰烬,无风自动,像灰色的雪,永不停止地落下。
视线越过这片死地尽头——
一座牌楼!
被烈焰熏得只剩下焦黑框架的牌楼,如同巨兽的残骸遗骨,歪歪斜斜地、带着一种濒死前不屈的姿态,矗立在视野尽头。牌楼上原本精美的雕花、匾额早己辨认不清,只剩下焦炭般的骨架顽强地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门户。
正是血月镇的入口!
苏寒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猛地沉入谷底。这里不是真正的血月镇!这里是……
十年前那场灭门惨剧的核心记忆!
是被“锁魂阵”残忍囚禁、又被这诡异的“镜中世界”粗暴扭曲、复刻、无限循环的噩梦之地!
眼前的一切,都带着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模型感”。
房屋的倒塌姿态、焦痕的分布、牌楼倾斜的角度,都与记忆深处烙印的那个瞬间高度一致,却又如同被粗劣匠人复刻的赝品。
过于刻意的工整背后,是一种凝固的死寂。
没有风,没有声音除了“他和苏绾绾的”,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像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破败、散发着绝望和腐朽气味的琥珀之中。比记忆中的那个炼狱之夜后的废墟,更加破败,更加死寂,更加……空洞。
像是被世界彻底遗忘、时间在此停滞的诅咒之地。
“咳…咳咳…” 苏绾绾剧烈咳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她趴在几步远的焦土上,身体蜷缩,显然也摔得不轻。精致的衣裙沾满了尘土和凝结的冰血混合物。
脸色比之前使用契约蝶时更加惨白,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唇角残留着一抹刺目的殷红血迹。
十一只诡蝶在她身周无声地盘旋飞舞,像是守护,更像是某种不安的征兆。
它们蝶翼上原本流转的、瑰丽的光晕此刻明显黯淡了不少,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连扇动都显得滞涩无力,仿佛这片死寂的空间本身就是一个无底洞,正贪婪地吮吸着它们的力量和活力。
“规则压制…更强了…” 苏绾绾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动作如同生锈的关节,额角滑下细密的冷汗。
她墨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每一寸焦土、每一片残骸似乎都隐藏着无声的恶意。
“这里的时间…不只是凝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颤,“更像是…被彻底地‘定格’在了…最后那一刻…”
她抬手指向镇口那棵标志性的、同样被烧得只剩下巨大焦黑骨架的老槐树。
树桠上,清晰地垂挂着一具焦尸。
尸体的形态因猛烈燃烧而扭曲蜷缩,面目全非,只有残破衣袍一角残留的、以金线刺绣的仙盟云纹,历经灼烧依旧诡异地清晰可见。
最令人心脏骤停的,是焦尸垂落的一只脚踝上,套着半截被熏黑的、断裂的银铃。
铃铛在记忆的风声中曾清脆作响,然而此刻,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铃铛纹丝不动,连一丝微颤也无,仿佛被焊死在了时间琥珀里。
焦黑皲裂的槐树干上,刻着一行深入木质、仿佛刚刚流下的血字——“子时未至,莫念亲声”。
但那血色,并非新鲜的艳红,而是暗沉得如同凝固了千万年的沥青,油腻、厚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字迹边缘,隐约可见墨色的丝线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
苏寒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渗出铁锈味。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经脉中那如同滚油泼溅的剧痛,依靠着刻入骨髓的、对真相的渴望,再次强行睁开了那只看透虚妄的诡眼!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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