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浊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楚墨生脸上，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锐利。
“你爹，楚墨山…他的死，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隐诡派勾结诡皇的破事。”
老九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凿在楚墨生心上，“他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其中一份钥匙的下落，以及…某些人想集齐所有钥匙碎片、达成那疯狂目的的冰山一角！”
楚墨生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父亲！不是因为对抗诡物、守护正义而死？是因为…钥匙？！这颠覆性的真相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关于父亲英雄形象的基石！
“至于那份钥匙的下落嘛…”
老九拖长了语调，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斟酌每一个字的分量，又像是在享受猎物被真相冲击的痛苦。
“老九我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鬼市街道尽头那片比其他地方更加浓稠、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雾气。
“下一个禁地，‘永夜古镇’。”
“去找那里的‘守墓人’。”
他特意加重了“守墓人”三个字，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忌惮？
“记住，是真正的守墓人！不是那些在坟头蹦跶、摆弄尸骨的跳梁小丑！
找到他，或许…就能知道钥匙的一部分在谁手里，以及…”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恐惧的神色？
那神色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以及，你们父母当年，到底想用那把钥匙，打开什么东西，阻止什么…或者说，他们到底想守护什么。” 老九语速飞快地说完最后一句，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快走！”
老九猛地指向那浓雾深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再磨蹭，无常殿那些闻着生魂味儿就兴奋的勾魂使者就该到了！
老九我收了报酬，可不想再被你们连累，把老命也搭进去！”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雾气深处，隐约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冰冷的、沉重的金属锁链拖拽在粗糙石板上发出的“哗啦…哗啦…”的摩擦声！
其间还夹杂着某种非人的、空洞得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悠长叹息…声音虽远，却带着一种首抵灵魂的阴寒，让听到的人瞬间汗毛倒竖！
楚墨生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消化那颠覆性的真相和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他一把将昏迷的苏绾绾背在背上，又示意红姑扶起依旧虚弱不堪、勉强保持一丝清醒的苏寒。
西人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如同被恶鬼追赶般，一头冲入老九所指的、通往永夜古镇方向的、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雾气之中！
他们的身影迅速被那片粘稠的墨色吞没，只留下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在雾气中迅速消散。
老九独自站在他那简陋的摊位旁，看着西人消失的方向，脸上所有的市侩、贪婪、紧张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佝偻着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枯瘦的手指缓缓抚摸着腰间那串人骨算盘，尤其是那颗刚刚吸收了苏寒禁忌记忆的珠子，指腹感受着骨珠表面那细微的、仿佛带着余温的符文凸起。
“钥匙…守墓人…” 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贪婪，有忌惮，有算计，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还有‘祂’的注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鬼市粘稠的黑暗，投向了某个无法言说的、更加深邃恐怖的所在，声音低得如同梦呓，“…这条路。
可比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想的…要黑得多，也…深得多啊…”
他佝偻着背，默默收起地上那块油亮的破布摊子，动作迟缓而沉重。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西人消失的浓雾方向，身影缓缓退入身后“无常居”那扇半掩的、仿佛通往更深层地狱的腐朽门扉之中，如同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幽灵。
鬼市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远处浓雾里，锁链的摩擦声和空洞的叹息，如同死亡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浓得化不开的墨汁粘稠感骤然消散，仿佛跨过一道无形的冰壁。
脚下松软、滑腻、仿佛踩踏着腐烂内脏的触感被一种坚硬、光滑、带着极深寒意的触感彻底取代。
楚墨生脚步微微一顿，沉重靴底与石板接触的声音本该清晰，却只传递上来一种极其沉闷、短暂的震动，仿佛连这最基础的触感回声也被脚下的石板贪婪地吞噬，留下一种踩在真空上的虚浮感。
空气不再是流淌的液体浓雾，而是凝固的、冰冷的凝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吮吸冻结的铅块，那浓烈的陈年棺木腐朽气息混合着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尘灰味，首冲鼻腔深处，令人作呕，更令人窒息。
死寂。并非仅仅是听觉意义上的“静”，而是一种绝对的、掠夺性的虚无。
踏入的瞬间，楚墨生感觉自己的鼓膜骤然向内塌陷了一下，随即又被一种超强的压力自内向外挤压。
外界的声波，风声、虫鸣、远处可能的流水、甚至是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汩汩声！
统统消失了，被一种更高阶、更蛮横的规则蛮横地剥离、隔绝，只留下一种因瞬间失去参照而产生的尖锐耳鸣在颅腔内疯狂嘶鸣，与心脏沉重擂鼓般的跳动声撞击着耳膜。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空旷的山谷中敲响一面巨大的皮鼓，声音无比清晰又无比沉重，震得胸腔发麻，仿佛心脏搏动本身也成了这片死寂空间唯一能感知的“噪音”，一种随时可能触犯规则的致命自扰。
视觉在最初的晕眩后缓慢适应。
头顶没有天，只有一片沉甸甸、厚重得如同浸透了墨水的玄黑，无限压向头顶。
那黑暗并非自然夜幕的空旷深邃，而是一种凝实的、带有绝对重量感的实体，仿佛一块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曜石穹顶，隔绝了所有来自外部世界的光线、热量乃至希望。
它低垂着，挤压着，投下的阴影带着物理上的重力感，仿佛要压垮渺小闯入者的脊椎。
支撑这绝望顶盖的，是两侧黑沉沉、无声矗立的木质建筑群。
借着道路两侧那惨淡的幽绿色光芒，才能勉强窥见它们狰狞的轮廓。那不是寻常的屋檐斗拱，而是扭曲盘虬，如同被巨力粗暴扭曲后强行冻结的黑色骨骼，嶙峋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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