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之下。
两道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凝固千年的寒冰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带着复杂的审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以及比墨色瞳孔更深邃沉重的绝望和深深的疲惫感。
无视了狂乱的能量涡流和纷飞的碎片,牢牢地钉在苏寒身上!
她的腰间,一枚小巧的、与老槐树焦尸脚踝缠绕、更与苏寒记忆深处母亲所佩戴的银铃款式几乎完全一样的精致小铃铛,此刻并未被晚风吹动。
然而!
伴随着她意念如同冰山压顶般集中,那枚静静垂挂的银铃——动了!
不,那不是被风吹动的摇晃!
是它……自身在鸣响!清脆、透亮、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磐石的声音,在这纷繁混乱的战场之上,不可思议地清晰地响了起来!
“叮………………”
一声长响,清越悠远,带着一丝安抚与追忆的意味。
“铛!”
一声短促的脆响,如同敲打在紧绷的心弦上。
“叮!叮!”
两声短促清脆的连响,带着一丝急切与提醒。
铃声清晰,节奏分明——三长....叮……短.——铛!——两长(叮!叮!)!
这节奏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苏寒所有的杂念!这节奏,并非仅仅是模仿母亲的求救信号!
更是母亲在他幼年重病、高烧不退的无数个焦躁夜晚,当他被噩梦惊醒而无法安抚时,母亲温暖的手指总会轻轻地、有节奏地叩击在他的床沿木板上,伴随嘴里发出安抚的低语所形成的独特韵律!
“乖儿莫怕,娘在守……”轻叩三下:笃……笃……笃……
“夜鬼不入,娘挡……”稍重叩一下:铛!
“安心眠,明日晴……”快速轻叩两下:笃!笃!
这声音,这节奏,是铭刻在骨血里的母子羁绊!
它穿透了战场的死亡喧嚣,首接抵达苏寒的灵魂最深处!
更是和那镇中之前响起的、空洞得如同鬼蜮回响的“孩童哭声”节奏——三长两短——形成了最终的、遥相呼应的、令人心碎的印证!
那面具女子,隔空对着苏寒,缓缓地、用一种如同饱经风霜磨砺过的磐石、冰冷里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巨大悲伤和千钧重担的声音,开口了:
“哥哥……”
这称呼如同惊雷炸响!
“……你终于看清这井底的诡核碎片了……”
她的声音微顿,似乎带着一丝奇异的颤抖,目光扫过下方冰坨裂缝中流淌的墨汁人脸泡上亿万父亲式的恐怖微笑,“……可现在的你,还有没有当年的勇气……”
她微微前倾身体,青铜蝶形面具的眼孔中,那深渊般漆黑的晶片后,仿佛有无穷的疲惫与绝望在翻涌。
“……敢不敢,用你的命,用你的血,用你那份该死的‘逆命者’的骨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诅咒般的质问厉喝:
“……去唤醒这被锁魂阵囚禁了十年!不人不鬼!连哭泣都不被允许的……母亲啊!!!”
“轰轰轰——!!!”
女子最后一个“啊”字的尾音尚未落下,整个血月镇的天穹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洪荒巨手狠狠拍碎!
头顶那两轮高悬了不知多久的、诡异对峙的双生血月——那轮妖异金边的东月与那嵌着蝶影的西月——竟在毫无征兆间,如同两颗失控的巨大星辰,狠狠地、裹挟着破碎天空的亿万血色碎片,向着彼此轰然撞击!!
整个空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随机——
永夜降临!
纯粹的、无边无际、连最细微光点都被彻底吞噬的墨色,如同最浓稠的污秽油漆,从天穹倾倒而下!瞬间淹没了整个血月镇!淹没了老槐树!淹没了燃烧的冰坨!
淹没了尖叫的人脸墨泡!淹没了残垣断壁!
更将地面上渺小的苏寒、楚墨生、以及屋顶那神秘的蝶形面具女子……彻底吞没!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绝对的冰冷!
就连刚刚斩霜剑爆发的冰寒之气、诡核爆发的邪能血气……都在这无边的墨色中被瞬间掐灭、吞没、溶解!仿佛世界重归混沌未开!
而就在这片吞噬一切的墨色将苏寒意识也完全淹没的前一刹那!
嗡!嗡!
在他手中——那因他抛向空中、此刻己被墨色吞噬的青铜令牌!那与他自身精血共鸣燃烧、被黑暗吞没的《诡命经》残页!
两者竟在这一片彻底的死寂黑暗中,再次爆发出不甘的绝唱!
一道刺目到极限的金光与一道深邃到化不开的血芒如同两条交颈缠绵、垂死挣扎的孪生龙蛇,从墨色的汪洋深处猛地挣脱而出,强行撕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这两道光芒彼此纠缠、碰撞,最终汇聚成一道扭曲的、不稳定的金红交织的锐利光束!
如同开天辟地的一道血雷,短暂地穿透了眼前的粘稠墨暗!将光束所及之处的空间,短暂地照亮!
苏寒的诡眼在那一瞬间,被这道汇聚了令牌、残页以及他自身血脉力量的“逆命”强光,推到了超负荷运转的极限!金色网格几乎实体化,切割着光束穿透的每一寸空间!
他“看”到了!
光束所指,并非预想中的地下水井!
而是一个被撕开的、墨色雾气背后露出的巨大空间。
那是一个深埋于井台之下数百丈的、古老得散发着原始蛮荒气息的幽深地底洞窟!
洞窟的地面并非泥土,而是由无数巨大的、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的黑色巨大石板铺就而成!
每一块石板上都雕刻着难以名状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巨大图纹!而这些石板,共同围绕拱卫着洞窟中央。
一座由仿佛某种巨大生物脊椎白骨垒砌、被滑腻绿液和厚厚暗红血痂共同覆盖的“古老祭坛”!
祭坛的最中心,并非供奉神像的位置,而是镶嵌着一块……东西!
一块不规则、首径约半丈、材质似黑曜石又似凝固浓血的巨大碎片。
它像一颗被强行挖出、又被禁锢于此、仍在痛苦搏动的心脏!碎片表面并非光滑,而是遍布着如同血管般虬结凸起的暗红色脉络!
这些脉络此时正在疯狂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爆发出之前所见污秽血光的源头!
而更让人心神剧裂的是,在这巨大碎片的核心位置,有一个残缺的、深可见骨的巨大螺旋状血月烙印!
正是这烙印,散发出那令正阳之力扭曲、让诡命经残页悸动的诡核之源的气息!这是足以污染一方天地的“诡皇之心”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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