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十三年,眼瞅着又是一年端午。
去年陕西大旱,又闹蝗灾。
朝廷无钱赈灾,只能封锁关口,不许灾民入关。
年底又遇上大同兵变,眼下还没有解决。
新的一年,总算是相对平稳。
不成想宫里却又发生了件大事,有江湖人混入为皇帝炼丹提供丹砂的宫女中,意图弑君。
事情发生之后,皇帝震怒。
当夜搬出了紫禁城,移居西苑。
下旨由西厂彻查,凡是参与刺杀的宫女,一律凌迟。
宫中受到牵连丧命的宫女,超过了两百之数。
一时间朝野震动!
有传言这些宫女都被人秘密教授了武学。
背后有江湖门派势力参与。
皇帝有意要成立一个如同东西两厂那样的新衙门。
专门负责整顿江湖宗门。
更有人说,朝廷很可能会在民间施行禁武令。
往后这些江湖门派,不允许随意收徒。
各家门派,每年能收入门墙的弟子人数,将会受到严格的限制。
江湖上流言四起,纷纷扰扰好不热闹。
不过这些大事,暂时倒是影响不到罗横几人……
难得一个好天气,几缕白云如丝絮般飘在天际。
罗横斜坐船头,感受着江风带来的凉意。
不远处的甲板上,林平之与江阿生交流完剑法心得,迈步过来。
“哥哥,咱们已经过了镇江,下一站便是常州了。”
罗横闻言转头看过来,嘴角噙着笑意。
“哦?那咱们便在常州歇几天吧,正好这几日都在船上,待得也挺闷的。”
林平之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笑道:“那好,我去与船家说,咱们就在常州停几日。”
从南京出发,沿江至镇江,也就三五日而已,时间其实真不算长。
只是眼下情况还挺特殊的。
林平之与江阿生,这几日都已经在尝试着开始转修新得的金刚不坏神功。
这门功夫入门倒是不难,却是需要将全身内力,都通过经脉与血管交结处,散于肉身。
最开始,便相当于主动的废除一身的内力修为。
他们两个这几天时间,正是战斗力最虚弱的时候。
按照估算,林平之大概还需要十天左右,修为比他更高的江阿生,更是还需要半个月。
待两人完全将功法转化后,战斗力自然会有一个飞跃式的增长。
这一趟可是要去七星塘,他们若是完成转修,正好也能有所发挥。
罗横倒是不急着开始修炼新的神功。
他的内力修为更深,想要将内力散入血肉,花费的时间应该是林平之与江阿生数倍。
目前武学经验值只有彩戏师连绳的任务与转轮王曹峰的任务,一共九点而已。
罗横准备等积攒多点,再一口气直接提升上来。
毕竟是出门在外,总不能三人都同时削弱战斗力。
万一出点什么事,不好应对。
大明立国以来,因进入小冰河时期的影响。
全国各地灾荒不断。
但是整体来说,江南这一片还是比较太平的。
江南地区的人口,也在稳步的增长着。
常州街头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已经能看出几分在为即将到来的端午节做准备的气氛。
进了城门,三人沿街而行。
不片刻便寻到一处饭庄。
“我们先吃点东西,在这里歇几日,待你们的状态稳定后,再继续出发。”
罗横轻笑着提议。
江阿生与林平之正是转修功法的紧要关头,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也不用伙计招呼,三人进门后径自上了二楼,挑了张临窗的桌子。
罗横如今也算是个老江湖了。
别的不说,这一年来自南到北,又自北到南,来回捣腾了好几趟。
赶路的经验那真是磨炼出来。
倒是江阿生与林平之二人,一个是曾经的首辅公子,虽说考了个武状元,却没有什么闯荡江湖的经验。
另一个是少镖头,目前的江湖经验,仅是跟着罗横,从福州到华山那一趟。
都算是新丁!
罗横也想趁机,给他们两个说说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毕竟两人随自己到泉州上任,可是要剿倭的。
“我这个备倭校尉,虽说只是个百户职。
“却是能独领一府的镇抚司,到时候给你们两安排个总旗身份,那些个官场的事情,不必过分理会。
“咱们去泉州,只为了做一件事,那就是杀倭!”
林平之与江阿生两人点头。
其实两个人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何罗横对杀倭这件事,好像特别有执念似的。
要说倭寇为祸这种事,大家听说后也会很气愤。
若是遇上的话,出手杀倭也很正常。
但是,他们却也听说,去年的时候,罗横还不远千里,专门从华山跑到泉州去杀倭。
这一次更是为了杀倭,还跑到镇抚司担任一个百户职的备倭校尉。
看罗横的行事风格,也不像是那种官迷啊……
况且,以罗横的本事,真想当官的话,无论是投入哪个权贵王爷的府上。
起点都比镇抚司百户高多了。
名声还比当锦衣卫来的好听!
话说到这里,伙计端了点好的菜上来。
罗横止了话头,自怀里掏摸出一粒银锞子,随手抛过去。
“伙计,向你打听点事。”
伙计眼明手快,双手捧着接住。
眉开眼笑道:“贵客有什么要打听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常州城里,镇抚司行署在哪里?”
伙计眼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上来就问锦衣卫衙门在哪,这问题他哪敢乱开口?
罗横似是猜到他的顾忌,扯开衣襟,亮了一下腰间的铜牌。
小伙计脸上的笑容已经扭曲的比哭还难看了。
“锦…锦、锦衣卫大人?”
双手捧着银子,哆嗦着便要往回送。
罗横皱眉:“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便是,这银子赏你的,踏实收着。”
“小、小人多谢大人赏!”
伙计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躬着身子小意的回答着。
“常州锦衣卫衙门,正在东大街府衙不远,到那边见门口有挎绣春刀护卫的便是了……”
罗横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林平之与江阿生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三人吃完了饭菜。
就近寻了一处客栈,交代二人在客栈中,安心修炼功法。
罗横独自提着剑出门。
这时节其实各地的府城,虽依地势不同,大小规格有所差异。
但街道、市坊、衙门等位置的布局,却都是大差不差。
所谓的东大街,一般也就是衙前街,并不难找。
不多时,罗横便出现在镇抚司在常州府的办事处。
虽说按朝廷的规制,似常州这样重要州府,常设基本都是千户所。
主持工作的主官乃正五品千户。
但是,地方官与京官的区别。
罗横这位刚从京里出来的百户校尉登门,常州行署的人可不敢怠慢。
毕竟,中央派遣镇抚使或指挥佥事,至地方暗访督办的情况,并不罕见。
有些总旗挂个佥事职,到了地方上,照样得按钦差接待。
不多时,常州府镇抚司千户便亲自将罗横迎入门中。
罗横在门口只亮了腰牌,却没有道明自己备倭校尉的差事。
由于锦衣卫当差的特殊性,常州这位胡千户,也不敢出言打听。
看着罗横大马金刀的坐到上位,心底直打鼓。
脑子里把自己上任这几年,在常州干过的事,从头到尾的理了几遍。
就担心是哪里有什么尾巴没擦干净,叫上峰捉到了错处,这是要来拿自己了……
罗横落座之后,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圈,拱手笑道:“千户大人不必客套,下官此次至常州,因办案所需,特来求胡大人帮忙来的。”
胡千户悄悄松了口气,笑道:“罗大人有什么要用得上胡某的,尽管开口。大家都是同僚,但凡能帮得上忙的,绝无二话!”
以罗横的如今的修为,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
对方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哪里看不出这家伙在心虚。
心中只觉得好笑。
面上却是稍稍点头:“罗某想托胡大人帮忙找个人。”
“哦?不知罗大人要找的是谁?”
“前常州知府田耀祖之女田青彤。”
“田青彤?”胡千户这下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这位前知府田耀祖,因在大礼议时站错了队,在他上任之前,便已经被罢官了。
听说在归乡途中,遇到了盗匪,全家被害,仅有个女儿幸免于难。
当然,作为锦衣卫,了解的信息多些,所谓的遇盗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有数。
当年那场清算中,黑石作为给皇帝干私活的组织,可有不少官员,都丧命于这些杀手。
田家有个女儿幸存,这都过了几年了。
怎么锦衣卫又开始找人?
胡千户忽然一个激灵,听说皇帝月前曾遭遇刺杀。
莫非……与此事有关?
想到这里,胡千户再不敢往深里琢磨。
只哈哈笑道:“罗大人放心,只要那田青彤在常州,咱一定帮您找出来。”
罗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之所以要找田青彤,也就是顺路来完成个系统任务。
当初雷彬身死时,遗愿执念需要找到田青彤。
而罗横在杀死转轮王与肥油陈后,找到了黑石的名册帐簿。
雷彬作为黑石的王牌杀手。
其资料可是有着详细记录的,自然也知晓了,在雷彬等人在洛阳身死后。
他老婆田青彤,便带着孩子从南京回到了常州府。
只是常州府这么大,现在具体的行踪在何处,却是不好确定。
好在如今有了锦衣卫的身份,借这张虎皮办事,倒也方便!
在衙门里坐了不到一个时辰。
便有番子进来禀报,已经找到田青彤的住址。
罗横拿到了地址,在胡千户热情相送下,出了衙门。
径自循着地址找了过去。
片刻后,常州府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罗横嘴角含笑,看来雷彬并没有告诉田青彤,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要不然他堂堂一个黑石王牌,死后老婆孩子居然只住在这么一处破败的小院?
想来也是,田家老小全数为黑石所害,若是知道雷彬黑石王牌的身份。
只怕田青彤也不会嫁给他了……
“请问你找谁?”
伴随着院内传出的脚步声,一道略显娇弱的女音响起。
院门自内咯吱打开。
露出一位身穿布衫,面容略显憔悴的女人。
看年纪约摸二十左右,身上的素色的孝服,给人种清冷的感觉。
身上隐隐还有股子特殊的香味儿。
似是察觉到罗横视线落到的位置。
有些不安的抬手,拉了拉胸前的衣襟。
未亡人……还特么在奶孩子!
这BUFF叠满了啊!
“在下华山弟子罗横,现为镇抚司锦衣卫总旗,有些关于你丈夫雷彬的事情,想要与你聊聊。”
没有绕弯子,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
田青彤面上微微惊愕。
罗横亮了亮腰间的铜牌,让对方看清上面的字迹。
“田夫人,对你丈夫雷彬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我只知道,他是个做面条的手艺人……”
田青彤声音有些细弱,眼神微闪,低下头来。
“呵呵,做面条的手艺人?”罗横轻笑,“夫人就不好奇,一个做面条的,又如何能引起锦衣卫的关注?”
“啊……敢问这位大人,这……这是因为什么呢?”
田青彤的脸颊上泛出一缕红润,声音又低了几分。
“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罗横也不客气,直接越过她身边,步入院中。
田青彤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连忙回头追上来:“是小女子失礼了,请大人见谅,幼子在屋中刚刚睡下,不好惊了孩子,我这便给大人上茶……”
嘴里说着话,迈步便往一侧的厨房方向小跑。
两团雄伟的山峰,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似是要跳出衣襟似的。
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便被吸引。
罗横倒没有那么急色,下意识的转过头,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小院并不大,左右两三间厢房。
院中的摆设也挺简单,院中用竹子搭了个简易的架子。
晾着几件衣服。
端着茶盘,自厨房出来的田青彤,恰好见罗横的目光,落到竹竿上晾晒的贴身小衣位置。
面色又是一红,不由捏了捏袖中藏着的匕首。
其实雷彬虽没有与她说自己的身份。
但是,夫妻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又岂能看不出,丈夫的身份不简单。
数月前,孩子刚出生不久,雷彬便说有要事需要外出一趟。
结果再没有回来。
只有个往常经常来家中找雷彬的同事,送了些银子过来,什么话也没说。
她便猜到丈夫出事,怕是回不来了。
于是便带着孩子,匆匆自南京回到常州老家。
并默默穿上了孝服……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丈夫为何能惹得锦衣卫上门?还是个华山派的弟子?
“罗大人,请用茶!”
田青彤又搬了把竹椅,就放到院中,默默站在一旁,做出邀请。
看得出身为曾经的知府千金。
这些待客的礼节,她受过良好的教育。
即便是内心对罗横极为抗拒,却还是做的一板一眼,挑不出半点毛病。
罗横收回视线,接过茶水:“关于雷彬的事,田夫人还请节哀!”
“还请罗大人告知,我丈夫是怎么死的?”田青彤抿了抿唇,声音中略带哽咽。
“杀人者人恒杀之而已……怎么?雷彬没有告诉夫人,他是黑石的杀手,干的就是杀人的买卖么?”
罗横玩味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田青彤猛然抬起头来,面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
“你……黑、黑石?”
“若是我们的情报没错,田大人一家,当年便是遭遇到黑石暗杀吧?
“雷彬身为黑石三大王牌杀手之一,不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倒也理解。
“毕竟,若叫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又怎么可能接受他。”
罗横语气淡淡。
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如大锤一般,擂在田青彤的心上。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你丈夫最后因何而死了?
“我便与你说了吧,雷彬接了暗杀我的任务,在洛阳对我出手,被我当场打死的!”
田青彤蕴着泪水的双眼,惊愕无比。
樱桃似的小嘴,开合了数次,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半晌之后,方有些沙哑的问道:“大人是来复仇的?”
“呵呵,报仇?夫人想错了,罗某出身名门正派,行的是天地正道!
“雷彬身为杀手,要暗杀我被我反杀,乃是天经地义。
“我却也不至于为此来找你们孤儿寡母的报仇,何况你也是受到此人的诓骗!”
罗横微眯着双目,淡然的说着。
“只是罗某身为锦衣卫,查到雷彬的卑鄙行径,心中对你的处境很是同情,正好这一趟路过常州,才登门来看看你,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田青彤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身子不由的都晃了晃,有些站不稳的意思。
罗横不动声色的站起身,缓缓靠近一步。
站到田青彤面前。
“真相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是罗某认为,总比你还蒙在鼓里,替杀你父母的仇身养着孩子,还给他守孝,令你父母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强……”
田青彤已经完全顾不上罗横贴的有些过于近了。
双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再也关不住,顺着香腮滑落下来。
“多……多谢大人告知!”勉强忍着悲意,说清楚这句话。
田青彤再也忍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斜,仰头便倒。
“夫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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