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侄,你……”
连日来奔波疲惫,使得莫大的反应速度慢了半拍。
再回头时,便只见罗横的背影消失在码头之上。
无奈间思及罗横方才的言语。
转头看向那座甲板上破了个大洞的船只……
陈友仁乃是个福州城有名的大海商。
罗横从小在福州城长大,家中又有世代航海的技术。
多少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号。
这个陈友仁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名下不仅有数艘远洋海船,能在被江南世家垄断的海贸中占据一席之地。
似他这样的海商,与海盗也有联系。
而且,这年头跑海上贸易的,手底下必然会养着一支私人武装。
人数至少在数百人。
罗横很快便到了东街口,再次站到万春楼那高大的彩楼前。
不待上前通报,便有挎着刀的豪奴上前,对着罗横拱手为礼。
“罗大人,我家东主已在里间等候多时,请!”
今夜的万春楼歇业,不接待任何外客。
往日里充斥着各种莺歌燕舞,喧闹调笑的楼子里。
各处要道都站着挎刀的家丁。
罗横的目光在这些人腰间武器上扫过。
大部分是那种适合船上发挥的短刃弯刀。
但是,也有部分人,带的却是类似苗刀的倭刀。
对方身为海商,手底下养着的打手,说不定就有真正的东瀛浪人。
带着倭刀并不奇怪。
只是按理说,就算对方知道自己锦衣卫百户的身份。
也不应该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才对。
这座万春楼在福州城内,可谓是销金窟。
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说到底自己与万春楼的矛盾,也不过是一顿嫖资而已。
停业这么一夜,损失的钱财,都够给行琴那样的红牌赎身了。
“哈哈哈哈,早听说我们福州老乡中,出了位名满江湖的罗少侠。
“陈某几个月前,便想登门拜访,奈何被一些俗事耽误了,一直等到今日方才得见,罗少侠果然是风资过人!未能远迎,莫怪莫怪。”
就在罗横心中狐疑着,这位陈友仁究竟打着什么算盘的时候。
二楼回廊上,一队身影出现,当先一人四十许的年纪。
面庞有些黝黑,比罗横矮出一头,雄壮却不输罗横。
看起来倒不太像是能在福州城内,经营着万春楼这样产业的大海商,反倒像常年出海的渔民多些。
口中称着罗少侠,却绝口不提罗横锦衣卫百户的官身。
紧随在他身边,是个年轻人,星眸秀眉,皮肤白皙。
看向罗横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挑衅。
罗横微眯双目,淡然笑道:“陈老爷盛情相邀,岂有怪罪之理?”
“陈某早已备好了酒菜,罗少侠请。”
陈友仁紧走几步,下了楼梯。
极其自然的,便要伸手来拉罗横的手腕。
罗横不动声色的避过,轻笑道:“陈老爷请。”
二人并肩往二楼走去,待进了小厅。
罗横不禁有些哑然。
竟还是当初自己第一回来万春楼时,所待过的老地方。
“请上座!”
陈友仁热情相邀着。
罗横面上挂着笑容,并未推脱,直接走到上首位置坐下。
陈老爷身边的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忿。
却被陈老爷以眼神压下不满。
老实站到陈老爷身后。
“罗少侠,实不相瞒,今夜邀请少侠来作客,第一桩事便为化解先前的小小误会。”
方一坐定,陈友仁便是一挥手。
很快两名护兵押着一人进来。
正是白日里才见过的行琴姑娘。
“此女先前得罪少侠,任由处置!”
陈友仁说着话,又有人奉上一只用红布遮盖的托盘。
“物归原主!”
罗横面上不动声色,伸出手指,轻轻挑起红布。
便见托盘上,放着的正是自己的百户腰牌。
只是腰牌下面,还压着一张熟悉的银票。
一万两!
“陈老爷好大方!”
“哈哈哈哈,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咱们福州地方小,难得出人物。
“罗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今的成就,将来一定飞黄腾达。
“老夫高攀,想与少侠交个朋友而已。”
陈友仁爽朗笑着。
“我这人说话做事比较直,陈老爷勿怪!”
罗横收起腰牌,挂到腰上。
在陈友仁等人的不解的目光中。
两指夹起银票,站起身走到被反剪着双手的行琴面前。
姑娘早已经没有白天里的飞扬。
显是哭的狠了,一对桃花眼有些浮肿。
自进门之后,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眼。
察觉到有人靠近,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她便是在万春楼再怎么红,也不过是个接客的工具而已。
本来还想着幕后的东主,看在自己这么多年,给万春楼挣了不少银子的份儿上。
能帮自己摆平此事。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东主在知道得罪的是一名锦衣卫百户之后。
居然想着要将自己送出去。
她下午当众拉扯着人家,逼得那人留下腰牌狼狈而走。
自己落到对方手中,还能有好下场?
行琴在万春楼这么多年,不止一次见过那些得罪大人物的姐妹,下场有多悲惨。
此时的她,早已经心若死灰。
心底的恐惧,更是蔓延充斥。
一根手指,不容反驳的挑起她的下巴。
行琴下意识的抬起头。
眼中充斥着对生存的渴望。
下意识的想要挤出笑脸,她现在唯一能拿出的,也只有自己的美貌了。
罗横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眉头微蹙。
行琴的心也渐渐落下。
完了!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下一刻,手指从下巴处,移到了领口。
豆大的泪珠滚落。
“要当众羞辱我么?”
行琴的眼底闪过本能的愤怒。
果然,下一刻,她只感觉到,罗横的手如最为恐怖的毒蛇。
灵活的钻入了她的领口……
“这个就当赔礼了,码头上有艘船,你现在便过去吧。
“船上有个姓莫的老伯,告诉他我让你去的,他会让你上船。”
已经闭上眼,等着接受羞辱的行琴。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愕然睁眼,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双手重获自由。
胸口处,似乎又有异物被塞进去?
而那个可恶的家伙,此时已经转身。
面对着给行琴带来噩梦的东主陈老爷。
“陈老爷既然说将人送给罗某,那我这么处理,应该可以吧?”
陈友仁哈哈一笑:“既然已经送给罗兄弟,自然任由你如何处理。
“只是这丫头性子可烈的很,陈某派人帮你送回船上如何?”
罗横轻笑回头:“陈老爷担心你路上跑了,要派人护送,你觉得用不用?”
行琴似乎还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呆呆看着罗横。
数息之后,才意识到他是在朝自己问话。
下意识的摇头道:“不、不用……”
罗横满意点头。
摊手道:“陈老爷听到了,我的人说不用。”
“哈哈哈哈,有意思!”
陈友仁哈哈大笑着,挥手冲着旁边的手下道:“都听到没有,送行琴姑娘出门,不必跟着。”
一脸懵逼的行琴被两人引着出了小厅。
“陈老爷见面就送如此大礼,说吧,想要罗某做什么?”
罗横大咧咧回到座位上。
戏谑的看着面前这位海商。
他可不信,就凭一面腰牌,能让对方做到这一步。
“兄弟做事爽利,那陈某人也不绕圈子了。
“在福州很多人都知道,陈某人是做海上生意的,名头说不上响亮,在武林中也比不得兄弟华山派那般威风。
“不过在福建沿海这一带,也能有几分薄面,生意也做到了暹罗与三佛齐,满刺加那边。
“便是那些红毛也要给几分面子,只是近几年来倭寇猖獗,对我的商船多番骚扰,阻断商路。
“生意做不下去,只得另寻出路,无奈之下,才上岸买下这间万春楼……”
罗横淡笑着:“倭寇之祸,无须陈老爷多言,只是罗某仅是泉州校尉,怕是帮不上你太多。”
“兄弟太谦虚了,你这个备倭校尉,乃是朝廷新设之职,名义上虽只泉州一地,实际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也仅你一人有此职差,便可以看出,朝廷也有意要打击倭寇。
“我想继续做生意,剿灭倭寇对我也有利,咱们天然便是同盟。”
罗横轻笑点头:“陈老爷此言倒是不错,凡是想着剿倭的,便是罗某的盟友。”
陈友仁又笑道:“如此便好,只要兄弟你在朝中,推行剿倭之策。
“陈某便可以为你提供海上倭寇的情报,某些人与倭寇勾结,在无人海岛上,建立的基地位置,我也可以让人给你们引路。”
还有这样的好事?
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罗横正愁着大海茫茫,除了打上东瀛本土。
没什么办法找到倭寇老巢。
这个陈友仁居然便送到面前了。
双方各取所需的话,确实有合作的基础。
自然是相谈甚欢。
饶是罗横如今因为功法原因,进食的欲望并不强。
这一顿宴饮也吃得颇为欢快。
吃完之后,已是月上中天。
之前天色还好,没成想一顿饭结束,竟骤然刮起了狂风。
海面方向,隐隐还有闷雷轰鸣传来。
罗横推辞了陈友仁要派马车相送的殷勤。
展开轻功往码头方向赶去。
还未来得及倒地头,雨便落了下来。
顶着暴雨赶回船上。
便听一阵琴声婉转,竟隐隐与外面的风雨声互相印和。
琴声中,仿若是夹着无尽的悲忿与哀怨,令人闻之恻隐。
“姑娘琴艺竟能达到抒发心意,寄托情思,叫人听了不禁心情随琴音跌宕起伏,当真是妙极妙极!”
船舱内,莫大那沙哑的嗓音响起。
“呵呵,师伯好雅兴……”罗横不禁嗤笑出声。
衡山派果然都是一群文艺老登。
竟已与万春楼头牌花魁玩起音乐来了。
“罗师侄回来了?”
舱内几人纷纷侧头望过来。
罗横迈步而入,看了眼坐在瑶琴边的姑娘。
淡淡道:“你先下去,自己找个船舱歇着吧,待明日雨停,去留自便!”
行琴眼神哀怨,并没有说什么,乖巧的起身退出门外。
抱着胡琴的莫大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多言。
天机老人孙长发,抬手拂须。
不戒大和尚,此时却是瞪着一对牛眼……
……
万春楼。
红牌自然不止行琴一个。
此时的陈友仁与那位年轻人坐在一处小厅中。
旁边还有另一位长相身姿,皆不在行琴之下的年轻姑娘,正在调着琴弦。
娇笑着问道:“老爷,琴调好了,您想听什么曲儿?”
“十面埋伏!”陈友仁淡淡笑着。
旁边年轻人蹙眉道:“横港那边传来消息,老四的船没回来,怕是已落到汪直的手里……”
陈友仁横眼扫过来,年轻人的话语声顿时止住。
“老三,我知道你与老四感情好,可是干大事,怎能这般沉不住气?今见那罗横时,可有些挂相了。”
年轻人急道:“二叔,老四生死不知,那帮徽州佬又紧紧相逼。
“咱们在海上的生意,都快被人抢光了。
“您老还拉拢一个小小的校尉,有什么用?
“这些年朝廷嚷着要剿匪,可是倭寇却是越剿越多,反倒是把咱们剿的快没生存空间了。”
陈老爷面色不改,缓缓站起身来。
轻笑道:“急什么?汪直那是自寻死路,真当他躲到东瀛,靠着那几个落魄的大名,便可以为所欲为,大明就对他没有办法了?
“告诉你,朝廷这趟水,深着呢!大内那些高手且不去说。
“便是今日咱们见到的这位备倭校尉,短短一年时间,便从福威镖局一名普通趟子手学徒。
“一跃成为华山派掌门女婿,锦衣卫百户,专司备倭事的校尉,你以为真是你所见的这个,睡青楼不给钱的混混那么简单?”
“您的意思是说……?”
年轻人狐疑问道。
“哼,咱们在福州的好日子,怕是不多了。
“咱们的身份,在那些世家的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无非是大家利益一致,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咱们可没有学着汪直那样,嚷嚷着要朝廷开放海禁,也没有自立为王。”
年轻人点头赞同道:“大家都要推行朝廷禁海,免得朝廷又出一位三宝太监,组建大军船队,抢了海贸的生意。
“偏那汪直看不清这个,也不想想,真若开放海禁的话,便是东瀛那样的蛮野荒地,又哪里容他一个小小的草头王能占据的?”
陈友仁没好气的瞪了侄子一眼。
心中难免失望。
原以为这个侄子学武的天赋不错,又生得好样貌。
该是个可造之材。
却没有想到,斯文的外表之下,竟是个莽夫草包。
还不如另一个侄子陈四。
可惜,陈四替自己押船,被汪直的船队劫了。
如今生死不知!
原来,这位陈友仁果然是个假名。
真实的姓名该叫作陈思盼。
乃是福建一带的海盗首领。
以横港,也就是后世的舟山群岛附近港口为据点。
近几年来,一直在海上与汪直争夺地盘。
只是汪直结识了几个落魄的大名,在平户岛建立了稳定的基地。
自立为徽王,设立官署后,实际控制了琉球三十六岛。
麾下更有数位东瀛战国大名对其俯首听命。
可以说,实际上已经是东瀛领土上的实际统治者。
除了名义上没有获得大明朝廷的承认外。
已经与海外建国无异。
麾下更是有无数东瀛浪人高手。
陈思盼还靠着传统的占岛建寨,大家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当绿林好汉的模式管理手下。
哪里争得过已经被东瀛人称为大明国儒商之王的汪直?
被人家打得节节败退。
好几次都差点儿被潜到身边的东瀛高手杀死。
无奈之下,只得改头换面,化名陈友仁。
躲到了福州城内。
又买了几间如万春楼这样的产业遮掩身份。
横港的水寨基地,都托付给了亲信的侄子掌管。
陈思盼只在福州城中遥控指挥。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反思。
他倒也总结出了些自己失败的原因。
让他学着汪直那样,在海外占个地盘,自己建国,他觉得自己办不到了。
但是也有个优势。
那就是自己经过这几年的洗白,已经拥有了一个大明海商的身份。
可以借大明朝廷的力量,与汪直对抗!
至于商人能不能影响朝廷的决策。
对他而言,倒没有什么问题。
无非是花钱结交而已。
这不……朝廷第一个封官的备倭校尉,已经搭上线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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