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海防图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罗横掌心几颗不规则的石头上下碰撞着,哗啦乱响。
女子坐在草丛边,斜眼瞥向罗横。
“嗯……唔!”
喉咙里一声拖长变调的痛哼声,听得罗横都不禁心头一荡。
海风微荡,吹得周围水草蔌蔌轻响。
自从离开华山,与小师姐分别,已有数月。
被这么一声似吟似唱的一激。
罗横突然发现,自己对面前的女子,竟有些不舍起来。
紧接着便突然一个激灵。
草……这是怎么回事?
哥们虽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
可也不是见了女人,便走不动道的精虫上脑啊!
念头自心底转过,罗横最终将这一切,归于体质强化的后遗症。
毕竟这具身体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被强化得远超人类上限。
血气更加旺盛,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异于常人也可以理解。
况且面前这女人,长得确实挺得劲的。
身上黑色的衣服衬的皮肤更显霜白,脸颊上沾着的泥污,像被揉碎的雪。
发间的玉簪断裂,青丝散乱地黏在汗涔涔的额角。
左臂似是摔折了腕骨,肩头撕裂处露出的血痕,更是令人望之生怜。
“啊……疼……帮、帮我……”
女人的声音低若蚊吟,娇媚的脸颊微微抽搐着。
罗横眯着眼,欣赏着面前这女人的表演。
嗯,或许也是真疼,毕竟女人痛与爽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有时候真的难以分辨。
很多男人一辈子都分辨不出这两者的区别……
“呵呵。”罗横忽然轻笑,上前两步。
好像真的被女人所迷惑,声音都变得温和:“把海防图交出来,你这伤若是拖下去,这条手臂怕是保不住了。”
女人抬头,眼中楚楚可怜。
尚完好的右手伸入怀中:“我把海防图给你,你能帮我治伤吗?”
罗横并未回答,救人?
开什么玩笑?
这种盗取边军海防图的二五崽,长得越漂亮,祸害越大!
“唔……”
女人秀眉微蹙,似是动作牵扯到了伤处。
罗横又近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女人。
忽然面色一变,抬脚踩在女子的手腕上。
咔嚓!
伴随着女人身体后仰,后背重重倒地,被罗横踩踏的手腕处,传来清晰可闻的骨裂声。
一只黑色布囊,自女子的掌中滑落。
布囊之上,用金线绣着个花体的“九”字。
罗横抬脚,靴尖抵住她下巴,强迫女人仰头。
女人眼中,再没有了刚刚的柔弱,淬毒般的眼神剜向罗横。
“你……”
咚!
罗横脚尖用力上挑,女人猝不及防之下,话语被打断。
这一下,牙齿咬到舌尖,痛得双眼泪花滚滚。
噗!
血珠混着砂砾啐向罗横。
罗横动也没动,任这口血落到自己脚背上。
“呵呵呵呵……”她忽然笑了,笑声像被逼到悬崖绝路的母狼,“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
话音戛然而止,罗横抬手,荡寇锏自她的额头上轻轻划过。
锏尖最终停在她的眼前。
“蠢货,你他妈现在抖得跟只淋雨的小家雀,却在这里威胁我?
“谁给你的勇气?跟我玩心眼?”
荡寇锏突兀一收,下刺!
嗤!
钉在地上那只小小的黑色布囊上。
一缕淡绿色的粉末,自破碎处飘出。
与此同时,罗横屏住呼吸。
微风荡起粉末,女人眼露惊恐。
“不要……”
并且疯狂着挣扎着,想要起身躲避。
可是落马的时候,她确实摔的不轻。
手臂骨折,又被罗横踩伤了右腕。
此时动作受到影响。
不等她起身,一些细微的粉末已落到她在外的皮肤上。
“啊……”
下一刻,女人惊恐的大叫着。
不顾手腕的疼痛,疯狂的用袖子去擦拭。
罗横身形微闪,退后几步,与女人拉开距离。
冷笑的看着她慌乱的挣扎。
“求、求…求你,水……给我水……”
女人带着哭腔,哀声乞求着。
罗横一手拄着荡寇锏,面上还挂着微笑。
“图呢?”
“在……在树底下……我刚趁落马扔过去的……”
罗横当即迈步,绕过女人的位置。
果然在一丛灌木后方,看到个卷起来的卷轴。
“水……快给我水……”
女人还在大叫着。
嘭!
“大丈夫说话算话,说给你个痛快,就绝不让你继续受苦!”
罗横收回扫出的荡寇锏。
看也不看缺了半颗脑袋的女子。
见识到对方身上携带的毒药。
罗横没有直接去捡地上卷轴,而是用锏尖挑起。
正要往回走。
忽然看到女人头顶,一缕缕绿光析出……
很快便形成一团光球。
虽然大概率还是没办法完成的复仇任务。
罗横还是顺手收了。
『慕容九:一定要见到猿飞日月,与他达成联盟,老娘绝不会嫁给江玉郎……』
呐尼!?
罗横愕然微怔。
这女人叫慕容九?
不过转念注意力便转到另一个名字上。
之前自己就遇到过小辣椒张菁,此时遇上慕容九,倒也正常。
猿飞日月!
一听就不是个华夏名字。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修炼忍术的浪人高手。
跟日月神教还有点儿瓜葛。
转而又想到,任盈盈与蓝凤凰,这次突然南下来到沿海。
看来接下来行动,要小心了。
葵花宝典大成的东方不败,很可能也会出现在沿海一带……
不过按慕容九的临终执念推测,她为了不嫁给江玉郎。
竟选择盗取海防图,企图勾结东瀛倭寇。
就算她是什么“人间九秀”,江湖绝色。
也是死有余辜!
他妈的,罗爷虽然好美色,但原则问题不能移!
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罗横折了根树枝,挑开她的衣衫找了找。
又找了几只荷包,有几块碎银子与一些粉末香囊。
想到这女人歹毒的性子。
那些香囊罗横是没打算碰了,全都挑着扔进了芦苇荡,用淤泥埋起来。
银子都放到道旁的退潮后,留下的浅洼中反复冲洗几次,才敢收好。
那些武侠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哪有人真的出门时随身带着秘籍啊。
这慕容九修炼的化石神功可是个好东西。
可惜没机会得手了……
收好银子与海防图。
罗横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去。
刚刚一场追逐,时间虽然不长,却足足跑出了三四里地。
这回罗横不急着赶路,也没有用轻功。
走了不到一半,迎面便撞上领着几十人追出来的林泰。
“罗兄弟,人追上了么?”
林泰此时跑得满头大汗,微胖的肚子剧烈起伏着。
见着罗横,顾不上客套,急急问起结果。
罗横晃了晃手里,用一根芦苇叶串着的卷轴。
“幸不辱命!”
“太好了!罗兄弟真是救了林某的身家性命!”
林泰大喜,下意识伸手便要来接。
罗横连忙让开,提醒道:“林兄,盗图的那人擅长使毒。
“我也不敢确定,她有没有在这图上动手脚。
“咱们最好是小心些……”
林泰连忙点头笑道:“兄弟说的是……小心点好,小心点好……”
一行人并作一处往回走。
途中林泰还在心有余悸的念念叨叨。
罗横总算也了解到,原来近期来了位新闽浙巡抚。
正在整顿海防,严打走私,防御倭寇。
昨日才有令使,送来新的海防图。
调动各地卫所兵马,准备来一场大围剿。
主要便是打击那些与倭寇勾结,把持海路,暗地走私的不法商贾。
福全所千户蒋辅年迈。
一心想着走门路,让自己的儿子承袭位置。
便将此事丢给了林泰负责。
没成想海防图竟被贼人盗走。
“其实这沿海一带,各地的卫所早就被那些富商打通关节。
“新来的巡抚大人不了解具体情况。
“这番大张旗鼓的行动,根本没有保密可言……行动也注定没什么结果。
“可是,万一行动失败,我这儿却丢了海防图。追起责来,可就全落到咱老林头上了。
“这罪责太重,咱这小小的百户,哪里扛得住?开刀问斩,全家流放,基本没得跑……”
林泰长长叹着气,显然对罗横帮忙追回海图的事。
打心底万分感激。
不仅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每说三句话,必然要对罗横表达一些感激之情。
整个就是一被吓坏后的应激反应。
罗横只轻笑听着,也不打断。
经过这么一介绍,他倒是对沿海抗倭的形势,又多了不少了解。
其实,大明在沿海一带,单只泉州一府,便有五六千卫所驻军。
此时也没有到王朝末年那般腐败。
就算有些吃空饷的情况,最多也就是一两成。
没有如后世了解的那般,成建制的军队,都只停留在书面数字的夸张。
也就是说,真要动员起来,实战的兵力,最少能有个七八成。
追出外海,彻底剿灭倭寇或许办不到。
但沿岸防御,不使倭寇袭扰到内陆,真不算什么难事。
之所以局势发展到眼下这种程度。
完全就是那些富商勾结倭寇,推动朝廷禁海。
企图垄断海上贸易有关。
要知道,当年三宝公出海,每一趟可都是带着大量金银宝物回来。
这些好东西,可都是自泉州与福州登岸,再经漕运,输往京师。
整个江南的富户巨商,岂能不眼红。
这才有了后来出身江南的无数文臣武将。
自发结成同盟,推动朝廷禁海。
为了达成目的,这些人不惜以商船自琉球与东瀛,运输大量倭寇浪人至大明东南沿海一带。
还暗地里为这些倭寇输送粮草军备。
造成沿海倭寇全面开花,处处都是海盗袭扰的场面。
又勾结各地卫所驻军,剿匪处处受阻。
竟上演出数名无甲无铳的倭寇,凭几把野太刀。
追着数百官兵肆意追砍的滑稽戏码来。
“这些人为了把持海贸的暴利,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以至于如今海防糜烂,听说朝廷已经欲再次严苛海禁。
“可这终究治标不治本啊……”
一众人行至福全要塞时。
林泰长长叹了口气。
“真不知这福全所,还能存在几日……说不得过段时间,便也裁撤回内陆了……”
罗横听得也是恼火。
不过这种大势,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撼动。
也唯独等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俞大猷,与那位尚不知在何处的戚继光发迹。
或许才有改善的机会吧!
林泰抢回海防图,闹出这么大动静。
自然要先去给千户蒋辅交代。
林泰这回坚持晚上作东,请罗横吃酒答谢。
二人在城门处分别。
罗横径自回到医馆。
这次的事情果然闹的不小,连躺在床上养伤的俞大猷都已经听说。
待听罗横讲完自己恰好撞上,帮忙追回海图的经过。
俞大猷亦是叹息:“贼人竟猖獗至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入卫所军营,盗取军机。”
罗横想了想,还是问道:“若是知道这盗图之人的身份,朝廷会怎么处理?”
俞大猷稍稍一怔,立即反应过来。
“兄弟你是不是认出那人了?”
不待罗横点头,又道:“想来该是个江湖蟊贼,根本不晓得厉害。
“那些倭寇,哪个背后没有几个江南富户支持?
“想要消息的渠道多的是,又何必闹这么一出盗取海图的戏码?
“能发到福全所这一级的调兵海防图,他们想要知道,也就一句话的事。”
罗横默然无语。
慕容九或许不是个蟊贼。
江南慕容氏,却是孤立在其余江南士绅圈子外的。
这种消息,或许慕容家的家主或者男性成员,还能知道一些。
慕容九终究只是女流。
江湖上能传出些名号,已属难得。
这种事,却是无缘参与。
俞大猷把话说的这么透彻。
罗横又怎能想不明白?
俗话说的好,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这些世家大族,很多都是历经数朝而不倒。
早已经根深蒂固,便是当朝之中,许多重臣也都是出自他们族内。
普通的商户,或许会根据朝廷的政策,钻朝廷的漏洞去做生意。
可这些世家,已经到了想要做什么生意,便推动朝廷出政策来配合的地步了……
这东南沿海之患。
压根就不是什么倭寇。
根源就应该是这些世家大族!
当年黄巢还是不给力,没清干净啊……
二人说了会话,罗横回到自己房中。
稍作休整,林泰便登门。
只是这家伙却不是急着来宴请罗横的。
而是来请罪的。
“今日这场乱子闹起来,蒋大人担心有变,决定连夜带人出发,前往与巡抚朱大人汇合。
“林某奉命随行,这马上便要出发,军令在身,还望罗兄海涵。”
林泰躬身道歉。
罗横本就不喜宴饮,只摇头笑道:“林兄有公务在身,国事为重,罗某岂会怪罪。
“兄长放心,喝酒的机会,往后有的是。”
林泰面露赧然,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
“罗兄大恩,林某感激不尽,此番又失约,心中着实愧疚。
“小小意思,难以表达林某感激之情,望请罗兄莫要嫌弃。”
罗横还待客套推拒一番。
林泰又道:“这个罗兄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林某心中难安。”
说着不由分说,将银票按在罗横掌中。
罗横顺水推舟,捏住银票一角。
眼角扫过面额。
却见“伍佰俩整”的字样,格外的显眼。
“林兄这是做什么?大家虽相识不久,却是性情相照,都是兄弟般的感情,这一套就太生份了……”
林泰却是不肯收回。
摊摆着双手,口中连连道:“就是给兄弟买些酒吃,还望兄弟在此多留些时日。
“待林某这趟公差归来,再与兄弟好好喝几杯……”
说着又道蒋千户那边催得急,自己还要是整集人马。
扭头便领着两名随从,匆匆而别。
罗横站在门口,待对方转过街口,背影消失。
二指夹着银票颤了颤,听着纸张哗啦啦的声响。
施施然的收到怀中。
暗自腹诽,这林泰怕也有世家背景啊。
要不然以他个百户年俸不过三十几两银子,哪有这般阔绰的出手?
自回到医馆中,掏出些碎银子。
托张郎中购置些肉食硬菜。
本想与俞大猷共享。
奈何对方伤势未愈,吃不得这些大荤腥。
只得以药粥陪同,看着罗横风卷残云,一顿干完近十斤的牛肉。
吃惊咋舌……
如此又过了数日。
罗横每天与俞大猷闲聊,了解一些倭寇事宜。
抽空锻炼华山混元功的三大绝技。
当日慕容九以铜钱为镖,拦截自己的举动。
倒是给了罗横启发。
他本来嫌随身带着飞刀暗器什么的,是个顶麻烦的事。
若是以铜钱为暗器。
配合上自己的力气与内劲。
倒也方便。
内功高手,摘花飞叶皆可伤人。
自己用铜钱,却也算是种特色,有利于江湖扬名!
俞大猷毕竟是有内功在身,修为比起令狐冲来,也不相上下。
加上当日伤势虽看着严重,其实大半是因为心神受创,皮肉伤恢复的极快。
几日过后,可以下地行走,去找了留在要塞的熟人,帮忙处理那十多名义士遗体。
此次俞大猷身边人几乎全数战死,自然不能如之前那般,派人送这些同袍骨灰归乡。
又过了几日,俞大猷勉强也可骑马了。
一大早,便兴冲四找到罗横:“兄弟,这几日憋闷的坏了,今日我带你去认识个好朋友。
“这人与我乃是发小,交情极深,当年我融合长剑与棍法,便是受他启发。”
罗横这几天已经听他提过几次此人。
心中对这位也是好奇的很。
“俞兄这回该与我说,这位朋友究竟是谁了吧?”
罗横跟在俞大猷身后,伸手扶着他上马。
俞大猷坐上马背,扭了扭腰,调整了下姿势。
呵呵笑道:“他叫邓城,家中也是世袭的百户,不过他长辈健在,并未出仕。
“此时还留在清源山上,备考武举呢。
“前次我想约人来教你剑法,便说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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