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马体里的窃听器与草莓发卡》
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程暖的指尖捏着脑部扫描图的边缘，指腹被纸张的毛边硌得发疼。海马置的微型装置像枚生锈的铁钉，嵌在灰色的脑组织图像里，金属线顺着神经纹路蔓延，与陆远去年在实验室找到的记忆传输装置完全吻合——那是许明用来远程提取记忆的工具，而她的大脑，竟成了储存数据的硬盘。
“阿远，等等我！”小时候的声音突然钻进陆远的太阳穴，他猛地按住头，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是你八岁那年在巷口追我的声音，你摔破了膝盖，还举着颗糖喊‘不疼’。”他的声音发颤，指尖在扫描图上划出装置的位置，“这东西能同步记忆碎片，你的海马体里，藏着我们被覆写的童年。”
程暖的呼吸撞在档案袋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她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画的大脑简图，海马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阿远能听见”，当时她以为是药物损伤后的胡话，现在才惊觉那是最精准的预言。扫描图的背面突然渗出淡蓝色的水渍，晕开的痕迹恰好组成蛇形符号——与他们共生符的最终形态一模一样，原来装置的能源，来自两人未断的情感连接。
“许明在利用你的记忆养着这个装置。”陆远突然从档案柜后拖出个金属箱，里面的显示屏正跳动着波纹，“这是记忆放大器，他能通过你的海马体，读取所有与我相关的片段。”他调出段录音，程暖八岁时的笑声混着电流杂音淌出来：“阿远的风筝挂在槐树上啦！”背景里有许明的笔记声：“情感波动触发记忆溢出，强度89%。”
档案袋突然从手中滑落，程暖看着散落的文件里飘出张泛黄的处方单——2019年9月，许明以“安神”为名给她开的药，成分栏里的“记忆稳定剂”被圈出，与张教授检测出的“记忆传输催化剂”完全一致。她想起那段时间总做重复的梦，梦里的陆远总在背对着她，任凭她怎么喊“阿远”都不回头，原来不是梦，是装置在刻意强化被篡改的记忆。
陆远的太阳穴突然渗出冷汗，他踉跄着扶住档案柜，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痛呼：“你十岁生日那天，把蛋糕上的草莓分给我，说‘阿远不爱吃奶油’...”声音突然卡住，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装置在过载！它在强迫我们同步痛苦记忆！”
程暖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扫描图从手中飘落，恰好盖住金属箱的显示屏。波纹瞬间紊乱的同时，她听见自己十二岁的哭声从陆远的喉咙里溢出：“阿远，别跟他们走！”那是陆明宇第一次强行带走陆远的下午，她追在车后摔破了膝盖，而这段记忆，本该在覆写程序里被替换成“陆远自愿离开”。
“是共生符在抵抗。”陆远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两人的掌心同时传来灼烫，“我们的情感连接越强，装置就越不稳定！”他突然拽开档案柜的抽屉，翻出许明的实验日志续集，“他想通过我们的记忆碎片，拼凑出陈默藏的终极数据！”
档案室的门被撞开时，程暖看见许明举着注射器站在门口，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记忆放大器的遥控器：“把扫描图给我，否则让你们永远困在童年的痛苦里！”他按下按钮的瞬间，陆远突然将金属箱推过去，装置碰撞的火花溅在许明的手背上，注射器里的绿色液体洒在扫描图上，晕出片诡异的泡沫。
“你忘了？”程暖的声音带着喘息，她捡起地上的处方单，对着阳光举起，“记忆稳定剂遇紫外线会失效。”档案室外的阳光顺着门缝溜进来，扫描图上的微型装置正在冒烟，陆远的太阳穴渐渐不再发烫，“你养在我海马体里的东西，死了。”
许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他扑过来的瞬间，陆远拽着程暖躲进档案柜的暗格。童年的记忆碎片还在脑海里浮沉：槐树下的弹珠、巷口的风筝、分食的草莓蛋糕...那些被装置放大的痛苦，此刻突然变得温暖，原来最痛的不是失去，是被篡改的回忆里，连彼此的名字都带着刺。
暗格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程暖的指尖在陆远的手背上划着“阿远”两个字，像小时候在他掌心写字那样。金属箱的警报声渐渐平息，外面传来浪雪的喊声：“警察来了！”
陆远撬开暗格的瞬间，程暖看见许明被按在地上，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叠燃烧的实验日志，火苗舔舐着“情感连接”的字样，像在焚烧他最后的执念。扫描图在火里蜷成焦黑的团，海马置的装置发出“啪”的脆响，彻底成了块废铁。
“张教授说，装置取出来不会伤脑子。”陆远帮她擦掉脸上的灰，指尖在她太阳穴轻轻按了按，“以后不会再听见奇怪的声音了。”
程暖摇摇头，突然笑了：“刚才听见十三岁的你说，要永远保护我。”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喊了声“阿远”，看着他耳根瞬间泛起的红，像回到了那个分草莓蛋糕的午后。
医院的病房窗明几净，程暖的脑部CT图显示装置己被成功取出，海马体周围的神经正在慢慢修复。陆远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不断的线，像他们始终没断的羁绊。
“许明的律师说他疯了。”程暖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在审讯室反复喊‘情感连接不该存在’。”
“他不懂。”陆远将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过来，“正是因为有连接，我们才能找回彼此。”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褪色的草莓发卡，是十二岁那年他用零花钱买的生日礼物，“那天我被陆明宇带走前，把它藏在你家的花坛里，昨天回去找到了。”
程暖的眼泪掉在发卡上，塑料草莓的纹路里还沾着泥土，像藏着整个童年的雨季。她突然明白，那些被植入装置的海马体、被放大的记忆碎片、被当作实验品的时光，终究没能隔断他们的联系。就像此刻陆远眼里的光，和小时候追着风筝喊她名字时一模一样，清澈得能照见彼此的灵魂。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陆远背着程暖走出医院大门，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像小时候趴在他背上听槐树叶的沙沙声。
“去哪？”程暖的下巴蹭着他的肩膀。
“老槐树。”陆远的脚步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张教授说，那里的土壤能种出最甜的草莓。”
程暖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风声里似乎又传来小时候的喊声——“阿远”“暖暖”，穿过覆写的记忆，越过实验的阴霾，最终在阳光里汇成最温柔的回音。
属于他们的故事，曾被冰冷的装置监控，被残酷的实验切割，却始终在彼此的呼唤里，保持着最鲜活的温度。
前路还长，但只要能这样喊着彼此的名字走下去，再深的黑暗，也会被照亮。新的篇章，早己在重逢的那天，悄悄写下了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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