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骨髓,撕裂神魂的痛。
施茜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扔进了最烈的熔炉,每一寸肌肤都在灼烧,每一根骨头都在碎裂。心窍的位置,更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狠狠地向外撕扯。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最后一截情丝,正死死地扎根在心窍深处,如同老树盘根。琉璃玉髓般的本体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液滴如同血泪般不断渗出,每一次滴落,都伴随着一阵让她几乎昏厥的剧痛。
“呃……啊……”
压抑的痛哼从齿缝中挤出,施茜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汗水混合着金色的血液,浸透了她的衣衫,在冰冷的石床上晕开一朵朵诡异而凄厉的花。
她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眼前不断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有她第一世倒在冷饶甫怀中的绝望,有她第三世被钉在诛仙台上的痛苦,有她第九十九世作为侍墨弟子时,偷偷描摹他画像的羞涩与卑微……
这些记忆碎片,此刻却像是淬了毒的针,每一次闪现,都在加剧她的痛苦。
但她没有停下。
双手结着的焚心诀印诀,依旧稳定地运转着,本源心火如同最锋利的刀,一点点切割着情丝与心窍的连接。
她的眼神,在极致的痛苦中,反而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清明和决绝。
快乐……
就快了……
只要剥离这最后一截情丝,她就能彻底摆脱这百世的折磨,就能从这场名为“情劫”的噩梦中醒来。
冷饶甫……
邢畔息……
葛讣烬……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将与她无关。
从今往后,她施茜丹,只为自己而活!
“轰——!”
就在这时,悔过崖外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紧接着,是禁制被猛烈撞击的震响。
“茜丹!茜丹你怎么了?!”
一道焦急万分、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厚重的禁制,清晰地传入了悔过崖底。
是邢畔息!
施茜丹的动作微微一顿,模糊的意识中闪过一道温润的身影。
那个总是温和地笑着,默默为她疗伤,一次次在她危难之际伸出援手的师兄……
心窍中,最后一截情丝似乎也受到了这声音的影响,微微颤动了一下,传来一阵更加尖锐的刺痛。
“茜丹!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停下!不要做傻事!”
邢畔息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焦急,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显然是在疯狂地冲击着悔过崖的禁制。
“你要承受什么痛苦,我替你承受!你要付出什么代价,我替你付出!求你了,茜丹,快停下!”
“剥离情丝的后果你知道吗?那会让你变成一个没有心、没有感情的怪物!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痛苦,我知道你绝望,可是相信我,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有!”
“茜丹!回答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从焦急的呼喊,渐渐变成了泣血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绝望,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人的心脏。
听着邢畔息撕心裂肺的哭喊,施茜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眼眶中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想要涌出,但很快就被心窍中那刺骨的寒冷和剧痛压制了下去。
别过来……
师兄,别过来……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现在的她,己经没有退路了。
与其继续承受那无休止的痛苦和轮回,不如彻底斩断这一切,哪怕变成怪物,哪怕失去所有情感,也好过再做那任人摆布的祭品。
“啊——!茜丹!”
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禁制上的光芒剧烈闪烁,显然己经快要支撑不住了。邢畔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显然是为了冲击禁制,己经不惜耗损自身精血。
“你若是敢伤害自己分毫,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绝望的控诉。
施茜丹紧紧咬着牙,将邢畔息的声音彻底隔绝在意识之外,再次集中全部心神,催动焚心诀。
本源心火熊熊燃烧,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绕住那最后一截情丝,一点点地将它从心窍深处剥离。
“咔嚓……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不断响起,情丝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茜丹……”
外面的撞击声渐渐微弱了下去,邢畔息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而疲惫,充满了无力感和绝望。
“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你可知,你这样做,会让多少人伤心……”
“我……我愿以自身道基为祭,求天道豁免你的情劫……只求你……平安无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和沉重的喘息。
施茜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情丝剥离的痛苦还要强烈几分。
她猛地闭上眼,不敢再去听外面的声音,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催动了焚心诀!
“给我……断!”
她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丝绸被撕裂。
心窍中,那最后一截情丝,终于被彻底剥离!
“啊——!”
施茜丹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岩壁上。
那截被剥离的情丝,在脱离心窍的瞬间,便在金色的火焰中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琉璃碎片,散落在石床上,闪烁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光泽,变得如同普通的琉璃碎屑一般。
而施茜丹的心口,那个空洞的位置,此刻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仿佛有一座万年冰窟被凿开,将她整个人都冻结了起来。
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的冰冷和麻木。
百世宗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褪去,最终消失在意识的深海中,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无法引起任何情感波动的影子。
邢畔息的哭喊,冷饶甫的冷漠,葛讣烬的诱惑……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牵挂,都在情丝被彻底剥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她的世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道慵懒而带着几分愉悦的笑声,穿透了摇摇欲坠的禁制,清晰地传入了悔过崖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呵呵……快成了……”
是葛讣烬!
他竟然还在外面!
“断干净,便得大自在……”葛讣烬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像是魔鬼在耳边低语,“施姑娘,恭喜你,终于摆脱了这情爱的枷锁。”
“你看,这不是很简单吗?忍过一时的痛苦,便能换来永世的安宁。”
“那情丝,本就不该属于你这等有野心、有魄力的女子。它只会拖累你,束缚你。”
“如今它己碎裂,虽有些可惜,但也算是了了一桩因果。”
“放心,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为情所伤,再也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束缚。”
“你想要的力量,你想要的自由,都将触手可及。”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期待,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终于完成。
“至于那些碎片……”葛讣烬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贪婪,“既然你留着也无用,不如便归我吧。也算是……成全了你我之间的这场交易。”
“有了它们,我或许还能帮你做点什么,让你这‘大自在’,来得更彻底一些。”
“呵呵……呵呵呵……”
妖异的笑声在悔过崖外回荡,与邢畔息压抑的呜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充满了绝望的悲泣,一个充满了得逞的愉悦,共同谱写着一曲诡异而悲凉的乐章。
施茜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己经渐渐变得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空洞。
她能听到邢畔息的哭泣,也能听到葛讣烬的笑声,但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是在听两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在表演。
痛苦……
消失了。
记忆……
模糊了。
情感……
也随之远去。
她缓缓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心口。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跳动,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那里从未存在过一颗心脏。
情丝……真的断了。
她做到了。
她终于……摆脱了那百世的情劫。
施茜丹看着自己沾满金色血液的双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那笑容中没有任何喜悦,也没有任何悲伤,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门外,邢畔息的哭泣还在继续,带着无尽的绝望。
崖外,葛讣烬的笑声渐渐远去,带着志在必得的从容。
而在九天玄宫的最顶端,祭天台上。
冷饶甫手中的绝情剑,在情丝彻底断裂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响彻寰宇的嗡鸣,剑身的光芒璀璨到了极致,仿佛拥有了生命。
他周身的雷光渐渐散去,一股更加浩瀚、更加冰冷、更加威严的气息从他体内缓缓散发出来,与天地规则隐隐共鸣。
天空中的云层开始翻涌,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正在缓缓凝聚。
只差最后一步了。
冷饶甫微微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只是,在他那如同万古寒冰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一闪而逝。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刚才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悔过崖底。
施茜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平稳。
她低头看了看散落在石床上的那些情丝碎片,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着悔过崖外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门外的邢畔息,还在绝望地哭泣。
但他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将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施茜丹。
一个……无心无情的施茜丹。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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