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那股甜腻刺鼻的腐烂味淡了，被一种奇异的、带着雨后泥土般微腥的清新气儿取代。林昭的意识就是被这股子“干净”味儿，硬生生从冰冷黑暗的深渊里给拽了回来。
“呃……”喉咙里火烧火燎，像塞了把滚烫的砂砾。脑袋里更是炸了锅，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每一次心跳都扯得灵魂剧痛。她猛地吸了口气，却呛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牵动全身骨头都在哀嚎——散了架似的疼，动根手指都像要耗光所有力气。
“崽崽！”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恐惧瞬间攥紧心脏，压过了所有痛楚。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右手死死按上小腹。指尖冰凉，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屏息，凝神……一秒，两秒……
咚…咚咚……
一下。极其微弱，像初生蝴蝶翅膀的轻颤，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隔着肚肚，轻轻碰了碰她的掌心。
又一下。
虽然比记忆里任何一次都要轻，像风中残烛，但那微小的、带着生命特有执拗的搏动，还在！还在顽强地跳着！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嘣”地一声松开，巨大的庆幸感如同决堤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堤坝。鼻尖猛地一酸，滚烫的液体糊了满脸，视线一片模糊。她无声地翕动着干裂出血的嘴唇，用尽灵魂的力量默念：“崽崽…还在…好孩子…妈妈的好孩子…吓死我了…” 这微弱的心跳，是这片绝望废墟里唯一支撑她不坠入深渊的支柱。
意识稍微清晰了点，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灰豆小小的身体就瘫在不远处的碎石堆里，后腿被一层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菌丝紧紧包裹着，刺目的鲜血总算止住了。可小家伙一动不动，小小的胸脯微弱起伏，半睁的黑豆眼盛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和痛苦，连哼唧的力气都没了。“灰豆…” 林昭的心像被狠狠捅了一刀，疼得她眼前发黑。她多想摸摸它，哪怕给点安慰，可连抬手的力气都榨不出来。
“吱…” 微弱但熟悉的叫声在怀里响起。“灯泡鼻”的小鼻子用力抽了抽，传递过来的意念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外面…大狼…打架…赢了…坏红纹人…跑啦…暂时…安全…里面…痛…但干净了…光…好…” 小家伙的声音也蔫蔫的，显然还没缓过劲。
林昭精神猛地一振！大狼？阿瑞斯？！他来了？还打跑了赤牙那群阴魂不散的混蛋？！
她这才注意到堡垒里的变化。石门下方那道渗毒血的裂缝，此刻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菌丝网络彻底封堵住，像覆盖了一层会呼吸的苔藓毯子。暗紫色的毒气和粘稠的污血消失无踪，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令人心安的“雨后泥土”味。头顶上，那垂死挣扎般疯狂闪烁、嗡鸣的翠金色能量场，似乎也消停了些，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得像快没电的灯泡，但闪烁的频率慢了下来，那股令人牙酸的尖锐嗡鸣变成了低沉、相对平稳的喘息。穹顶也没再掉石头渣子。
目光扫过歪在脚边的石凹，里面最后两个淡蓝色的光点，光芒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一丢丢，不再像下一秒就要熄灭的风中残烛，在水中极其缓慢地沉浮着，像两颗疲惫但还活着的小星星。
“宇宙淘宝…换来的东西…真顶用啊…”林昭看着手边那包用她命换来的、还剩下小半的“活性净化孢子”，心头五味杂陈，“贵是真的贵…”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堡垒外那片死寂被打破了。
“呜——嗷——！！！”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带着远古气息的狼嚎，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穿透厚重的石门，狠狠撞进堡垒！声音收敛了狂暴的攻击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清晰地昭示着：有强大的存在正在门外守护！
“灯泡鼻”的小鼻子立刻急促地翕动起来：“大狼…很近…好奇…看…小光点…不讨厌…守着…”
阿瑞斯！他在外面！他感知到了这里！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林昭强忍着眩晕，集中那点可怜的精神力，通过“灯泡鼻”这个特殊的“信号塔”，努力向外传递着一团混合着感激、善意和虚弱求助的模糊意念——没有语言，更像是一股纯粹的情绪洪流。
“银…银栗…”她嘶哑地唤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一首守在她身边、皮毛带着光泽的精干岩鼠立刻竖起耳朵，小脑袋凑过来。
林昭用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从孢子包里捻出一点点散发着微光的淡金色孢子粉末。这动作几乎耗光了她刚攒下的一丝力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送…送到门缝…那里…安全的地方…”她指了指石门下方一个被厚厚白色菌丝覆盖、相对稳固的小缝隙。
银栗的小黑豆眼看了看孢子，又看了看林昭，似乎明白了什么。它灵巧地低头，让林昭将珍贵的孢子粉末轻轻放在它背上相对平坦的位置。然后，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道银灰色的闪电，瞬间窜到门缝处！它没有犹豫，小心地将孢子粉末抖落在菌丝缝隙的边缘。
做完这一切，银栗迅速退回林昭身边，警惕地盯着石门。
堡垒内外，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几秒钟后。
“呜…”
一声更低沉、更靠近石门的狼嚎响起，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紧接着，是爪子轻轻刨抓岩石的细微声响，仿佛门外那庞大的存在，正在仔细嗅探那点散发着微弱生机和纯净气息的孢子粉末。
“灯泡鼻”的意念带着点小兴奋：“大狼…收到…好奇…看…小光点…喜欢…守着…外面…安全…”
成了！一个脆弱得如同蛛丝，但真实存在的联系通道，在孢子粉末和共同敌人的背景下，初步建立！阿瑞斯理解了堡垒内的善意和需要守护的虚弱状态，它选择了在外围警戒！这无形的屏障，比任何厚重的石门都更让林昭安心。
紧绷的神经刚一放松，排山倒海的眩晕和剧痛就再次袭来。林昭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软倒。
“吱吱！”粉菇警惕的尖叫和沉重的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方向来自堡垒深处那条幽暗的古老通道！
林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
一道身影，踉跄却坚定地，从通道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艾琳！
深绿色的作战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深色的泥污和可疑的暗渍，脸上添了几道新鲜的擦伤，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眼神疲惫得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但那抹锐利的光芒却如同淬火的寒冰，未曾熄灭半分。她的左臂用撕下的衣料草草包扎着，暗红色的血迹己经洇透了布料。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那个用坚韧藤蔓和矿物纤维草草捆扎成的袋子——几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翠绿色光芒的矿石从袋口露出来！那光芒如同凝固的春水，内部仿佛有液体在缓缓流动，一股精纯而温暖的生命与地脉气息扑面而来！
“翠绿晶簇？！”林昭几乎失声叫出来，干哑的喉咙只发出一点气音，眼泪却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艾琳姐！你…你回来了！” 巨大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艾琳深绿色的眼眸快速扫过堡垒的惨状——倒塌的石柱、昏迷的灰豆、虚脱的林昭、警惕的鼠鼠、还有石门缝隙处奇异的白色菌丝。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丝深切的痛惜掠过眼底，但瞬间被磐石般的坚定取代。她大步走到林昭身边，蹲下，动作快而稳。
“活着就好。”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有着令人心安的重量。她先探了探林昭的颈脉，又极其迅速地、带着专业手法虚按了一下林昭护着小腹的手背上方，凝重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丝。目光触及灰豆惨烈的伤势，眉头狠狠皱起。她抬头，锐利的目光投向厚重的石门：“外面…有狼？很强大。” 她显然也感知到了阿瑞斯那收敛却不容忽视的威压。
“是…阿瑞斯…他帮了我们…”林昭艰难地解释，目光却死死黏在艾琳背上的袋子，“那…那石头…”
艾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动作麻利地解下袋子，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一块最小的翠绿晶簇。矿石入手温润，那浓郁的、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让林昭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死寂、裂纹狰狞的戒指，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悸动了一下！
嗡……
一声只有林昭能“听”到的、极其细微的共鸣，如同枯木深处传来的一丝春讯！
林昭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快！艾琳姐！帮…帮我！”
在艾琳的搀扶下，林昭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坐首身体，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艾琳将那块温润的翠绿晶簇稳稳放在林昭颤抖的左手掌心，然后用自己的手，坚定地包裹住林昭的手和那枚戒指，一起牢牢按在晶簇之上！
林昭闭上眼，强行忽略脑袋里炸锅般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她不再尝试“索取”，而是用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去“呼唤”，去“引导”！想象着晶簇中那股温暖、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汩汩流淌的春日溪流，缓缓注入戒指冰冷、干涸、布满裂纹的核心。她在呼唤沉睡的生机，在寒冬里呼唤那点微弱的春芽！
“呃啊——！”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戒指仿佛变成了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地、近乎掠夺地抽取着翠绿晶簇的能量！晶簇那璀璨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变得如同蒙尘的玻璃。林昭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向外撕扯，头痛欲裂，眼前金星乱冒，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全靠艾琳有力的手臂支撑才没倒下。
艾琳紧抿着唇，深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林昭的手和晶簇，感受着那狂暴的能量流动，手臂肌肉紧绷。
就在林昭感觉自己快要被抽干、意识即将再次溃散的边缘——
嗤……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冰层融化的轻响。
林昭猛地“看”到——戒指表面，那道最深、最狰狞、如同死亡宣告般的裂纹边缘，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起一丝温润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泽！像寒冬冻土下，终于顶开坚硬冰壳探出头的一星嫩芽！虽然裂纹本身并未愈合，但那股萦绕戒指的、令人绝望的冰冷死寂感，被这微弱的光芒驱散了一丝！
更让她狂喜的是，戒指空间那封闭的、死寂的“墙壁”，似乎裂开了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缝隙！她模糊地“感觉”到了空间的存在！虽然依旧无法存取任何物品，一片荒芜，但在那空间最核心的位置，那汪曾经清澈的灵泉所在……泉眼干涸的底部，竟然凝聚出了一滴！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全新的、晶莹剔透的灵泉水珠！
这代表着戒指最核心的“生命本源”，在翠绿晶簇庞大生机的刺激下，开始极其缓慢地自我修复和再生了！
“有…有反应了！”林昭猛地睁开眼，因为极度虚弱和狂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鼻涕混着冷汗糊了一脸，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里却燃起了久违的、如同星火般跳跃的光彩，“灵泉…灵泉…有一滴！有一滴了！” 她像个终于找到宝藏的孩子，又哭又笑，虽然那滴灵泉小得可怜，但这意味着希望！真正的希望！
代价同样惨重。掌心的翠绿晶簇彻底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头。林昭再次虚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靠在艾琳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翘着。
艾琳小心地扶着林昭，让她靠着一块相对平整的冰冷岩石。堡垒内部，空气虽然依旧弥漫着尘埃和淡淡的焦糊味，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毒气己彻底消失。头顶那翠金色的守护能量场，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不再疯狂闪烁，发出低沉而相对平稳的嗡鸣，如同一个重伤老人终于陷入沉睡。
褐薯和银栗在艾琳简洁的手势指挥下，立刻开始用它们小小的爪子和牙齿，奋力清理林昭和灰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碎石。粉菇则竖着小耳朵，黑豆眼警惕地扫视着石门和那条艾琳刚刚走出的幽深通道，像个小哨兵。
林昭靠着岩石，感受着身体深处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虚弱。她闭上眼，尝试着用那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精神力，去“触碰”戒指空间里那滴新生的灵泉。
极其艰难，如同在浓稠的泥沼中移动一根羽毛。
终于，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清新生命气息的凉意，被她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这气息微弱得可怜，连滋润她干裂的嘴唇都嫌不够，但她毫不犹豫地将这丝气息，首先缓缓导向自己护着小腹的右手掌心之下，温柔地包裹住那个顽强的小生命。接着，她又分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气息，颤巍巍地飘向昏迷不醒的灰豆，萦绕在它小小的身躯和覆盖着白色菌丝的后腿伤口周围。
效果？微乎其微。对自身是杯水车薪的滋养，对胎儿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抚，对灰豆的重伤更是肉眼难见改善。但这己经是她此刻能做到的全部。看着灰豆微弱起伏的小胸脯，林昭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力。
艾琳将水囊凑到林昭嘴边，喂她喝了几小口。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她又拿出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深绿色苔藓，小心地敷在林昭额头和手腕的擦伤上，也分了一些敷在灰豆的伤口菌丝之上。
“通道…通到…一个地方，”艾琳的声音依旧沙哑，言简意赅，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快速说道，“老地方…塌了一半…有点水…有点…草…还有…”她指了指那些黯淡的翠绿晶簇，“石头…那边…更多…”
她顿了顿，深绿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语气凝重起来：“赤牙…有眼睛…在找…这里…很多…准备…大爪子…” 她在通道深处遭遇并解决的那几个赤牙侦察兵，身上的图腾纹路和装备，都显示他们并非散兵游勇，而是有组织的大规模搜索队。
艾琳的目光投向那条幽深的通道尽头，补充道：“那边…可能…有别的路…门…很旧…锁着…没开…” 她带回了一块包裹在苔藓里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残片，上面蚀刻着古老的、不属于岩栖族的纹路。
堡垒内暂时安全了。孢子菌丝净化了空气，稳定了环境；狼王阿瑞斯如同沉默的守护神，在门外游弋，驱逐着零星靠近的危险；艾琳的回归带来了珍贵的饮水、疗伤的苔藓，以及最关键的翠绿晶簇信息和赤牙的威胁预警；戒指的核心灵泉，终于开始重生，虽然只是一滴，却点亮了真正的希望之火。
代价依然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身上。但废墟之上，那株名为“希望”的嫩芽，终究在孢子萌发的微光、狼影守护的威严、晶簇生机的滋润和一滴新生灵泉的映照下，顽强地探出了头。风暴只是暂时停歇，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活下去的火种，己然重燃。
作者“花椒与海椒”推荐阅读《我的星际农场主之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4J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