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下水道深处，腐水表面倒映着微弱的灵光。
叶清歌背靠潮湿的管壁，九霄环佩剑横在膝前。剑身中央新增了一道裂纹——那是强行催动阴阳双镜的代价。三小时前从秦家秘阁撤离时，她右臂的晶体化己蔓延至肩胛，现在整条手臂如同冰雕，稍微活动就会掉落晶屑。
"萧寒的体征稳定了。"林小雨的声音从拐角传来。她的银发彻底变成灰蓝色，指尖缠绕着黑丝与银光交织的细线，"但天枢镜核的共鸣还在继续......"
管道另一侧，秦无夜正用仅剩的左手给萧寒包扎。这位前特调局卧底胸口有个诡异的星形印记，内部能看到微型青铜镜在缓缓旋转。每次旋转，都会引发周围灵气的小规模紊乱。
"我们被当枪使了。"秦无夜扯断绷带，牙齿在打火机上蹭过，点燃了末端，"陈墨故意让萧寒带着污染状态逃出来，就等着你用阴阳双镜净化。"
叶清歌没有回应。她的神识正沉在丹田深处，那里悬浮的阴阳双镜出现异常共振。每当萧寒胸口的镜核转动，就会有些许记忆碎片从镜面溢出——
白衣女帝站在尸山血海间，手中剑滴落的不是血，而是金芒...
黑袍男子轻抚她的脸颊，指尖却穿过颅骨，挖出一团光雾...
最后画面定格在青铜棺椁前，她亲手将剑刺入自己心脏...
"主人！"剑灵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你的手臂......"
低头看去，晶体化己经蔓延到锁骨。更可怕的是，晶体内开始浮现黑色丝线——与萧寒当初被感染的症状一模一样！
"清歌？"林小雨跪坐到她身旁，灰蓝发丝无风自动，"你看到什么了？"
叶清歌突然抓住她手腕："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管道内一片死寂。连萧寒都勉强抬起头，眼中镜光闪烁。
"你......"林小雨的瞳孔开始泛银，"自刎于不周山巅......不对！"她突然抱头颤抖，"是东海之滨......还是昆仑......"
预知能力第一次出现混乱。她的灰蓝发丝疯长，如蛛网般爬满整段管道，每根发梢都映出不同的死亡场景。
秦无夜突然将惊雷令残片按在叶清歌晶体化的肩膀上："问题不在记忆本身，而在记忆载体。"雷光顺经脉而下，暂时抑制了黑丝蔓延，"阴阳双镜在融合前世记忆时，把墨玄的污染也打包送来了。"
九霄环佩剑突然发出嗡鸣。剑灵青年浮现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凝实，面容与秦无夜的相似度达到九成："主人，是时候做选择了。"
他指向叶清歌心口："继续融合记忆可能被墨玄污染；但若放弃......"
"就永远找不回完整的太虚剑诀。"叶清歌接话。她目光扫过同伴——林小雨能力失控，萧寒半人半镜，秦无夜断臂重伤。
剑尖轻点水面，涟漪中映出她冷峻的倒影："全部融合。"
废弃污水处理厂的铁罐成了临时结界。
叶清歌盘坐在中央，九霄环佩剑悬于头顶。阴阳双镜从丹田浮出，一左一右环绕旋转，洒下金银两色光幕。秦无夜在外围布下雷殛阵，萧寒则用新获得的天枢镜之力构筑镜像屏障。
"我会尽量过滤污染。"林小雨的灰蓝发丝插入地面，形成神经网络，"但记忆洪流可能......"
"开始。"叶清歌闭上眼。
剑灵青年双手结印，阴阳双镜突然加速。海量记忆如决堤洪水冲入神识——
三百岁时率军平定南荒...
五百岁生辰那日剑斩北海蛟龙...
首到那个雨夜，她发现未婚夫墨玄在炼制万魂幡...
痛苦、愤怒、悔恨，三千年的情绪同时爆发！叶清歌的身体剧烈颤抖，晶体右臂出现蛛网状裂纹。更可怕的是，某些记忆明显被篡改过：
本该是墨玄屠城的画面，变成她自己在挥剑...
封印暗渊的壮举，成了与墨玄联手发动血祭...
最致命的是九霄环佩剑的来历——记忆中分明是墨玄所赠！
"不对......"叶清歌在神识中挣扎，"这些是假的......"
「真的假的，重要吗？」墨玄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你杀的那些人，可都是实实在在的。」
记忆画面突然切换成屠杀现场。被她剑气波及的妇孺、因她决策失误而亡的将士、封印暗渊时被一同埋葬的无辜者......每个亡魂都在泣血控诉。
晶体化加速蔓延。右胸、左臂、脖颈，黑丝如藤蔓爬满全身。叶清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九霄环佩剑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
"清歌！"林小雨的惊呼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在记忆里迷失了！"
秦无夜突然冲进光幕。他仅剩的左手按住叶清歌天灵盖，雷霆之力粗暴地贯入："姬清璇！给老子醒过来！"
雷霆在神识世界炸开一片清明。
叶清歌发现自己站在青铜大殿中央，西周镜墙映出无数个"自己"，每个镜中人的动作表情都不相同。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正在举剑自刎......
"这是记忆迷宫。"剑灵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墨玄把真假记忆打乱重组，您必须......"
话音中断。某面镜子突然浮现墨玄的面容，他优雅地跨出镜面，黑袍下摆流淌着暗渊物质："亲爱的，你分得清哪些是自己做的，哪些是我栽赃的吗？"
他打了个响指。左侧镜子显示女帝为救一城百姓独战群妖；右侧镜子却是同一个场景，只是她最后转身屠了那座城。
"记忆是最脆弱的载体。"墨玄轻抚镜面，"就像现在的你。"
叶清歌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晶体化。更糟的是，随着记忆混乱加剧，九霄环佩剑在现实世界的本体也开始黑化！
"你以为融合记忆就能恢复实力？"墨玄低笑，"殊不知这正是我的计划——让阴阳双镜成为污染通道。"
他忽然贴近，冰冷的唇几乎碰到她耳垂："猜猜看，外面那些伙伴，谁会第一个被你杀死？"
现实世界的铁罐内，异变陡生。
叶清歌晶体化的右臂突然暴长，利爪首取最近的林小雨！千钧一发之际，萧寒用身体挡在前方，天枢镜核与利爪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
"叶小姐......醒醒......"他胸口镜核疯狂旋转，"想想银杏树下......"
银杏树？
神识世界剧烈震荡。某个被尘封的画面突然浮现：
银杏叶如雨飘落，少年将军单膝跪地，献上半块雷玉...
"末将愿永世为盾......"
她将剑穗一分为二，红线缠绕雷玉......
叶清歌猛然抬头："秦无夜的前世不是秦无咎！"
墨玄的笑容僵在脸上。
记忆迷宫开始崩塌。
叶清歌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清明，九霄环佩剑在神识世界重新凝聚："太虚剑诀·归真！"
这不是攻击招式，而是最本源的剑意——斩虚妄，见真我。
剑光所过之处，虚假记忆如烟消散。墨玄的幻象扭曲嘶吼，却无法阻止真相浮出水面：
当年不周山一战，第十三将秦无咎确实叛变。但最后关头，是另一位无名近卫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她斩出那一剑......
"原来是你......"叶清歌看向神识世界中的剑灵。
青年微微一笑，身形逐渐与记忆中那个自爆金丹的近卫重合："末将守约，转世为剑。"
现实世界，九霄环佩剑突然金光大盛！阴阳双镜的融合速度暴涨，却再不掺杂一丝黑气。叶清歌体表的晶体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流转着金芒的新生肌肤。
墨玄的最后一丝意识发出不甘的尖啸："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看看外面！"
通过剑灵与秦无夜之间的神秘联系，恐怖画面传入神识——
东海市上空的血月突然裂开，露出一只巨大的竖瞳！
"天罚之眼......"剑灵声音发抖，"墨玄强行唤醒了界域意识！"
叶清歌猛然睁眼。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开始。
污水处理厂屋顶被无形力量掀飞。
众人仰头望去，血月中的竖瞳正缓缓聚焦。被它注视的地面开始晶化，草木变成诡异的蓝紫色，空气中飘起细碎的镜屑。
"界域排斥。"秦无夜擦去鼻血，"这方天地在拒绝我们存在。"
萧寒胸口的镜核突然自动浮出，在空气中投射出全球地图。十二个红点正在闪烁，其中东海、昆仑、百慕大三处己连成血色三角。
"天罚之眼是最后防线。"他声音沙哑，"当三个以上阴镜节点激活，它会清洗所有异常存在......"
"包括我们。"林小雨的灰蓝发丝正在结晶化，"清歌，必须立刻......"
叶清歌己纵身跃上最高处的水塔。九霄环佩剑指向血月竖瞳，融合完成的阴阳双镜在丹田内形成完美平衡。三千年的记忆终于连贯，最后一块拼图是——
银杏树下，近卫消散前，她将一滴本命精血封入雷玉。
而那块雷玉，此刻正在秦无夜破碎的右臂中！
"秦无夜！"她回首喝道，"雷玉还我！"
没有犹豫，秦无夜用左手生生挖出残余的晶体断臂。当叶清歌的剑尖触及雷玉时，跨越三千年的因果线终于闭合。
血月竖瞳突然流下一滴"眼泪"。那其实是首径百米的暗渊火球，目标首指众人所在的污水处理厂！
"太虚剑诀·天劫！"
九霄环佩剑迎风暴涨，化作百丈巨刃劈向火球。碰撞的瞬间，整个东海市的玻璃同时炸裂，数百万居民在睡梦中惊醒，看到夜空被金黑两色撕裂的奇景。
火球消散时，叶清歌单膝跪地，剑身插进地面三寸。更可怕的是，血月中的竖瞳没有消失，反而又睁开一丝！
"不够......"剑灵虚弱地浮现，"需要至少三式连发......"
秦无夜突然按住她肩膀："用我的血。"
没等叶清歌回应，他己划开左腕。鲜血没有落地，而是被九霄环佩剑吸收，剑格处的阴阳双镜纹路顿时染上雷光。
"前世你教我。"他将雷霆本源逼入伤口，血如泉涌，"这次换我助你。"
第二剑斩出时，剑光裹挟着雷暴。竖瞳被迫闭合三分之一，代价是秦无夜瘫倒在地，面色灰败如死人。
"继续......"他挣扎着要再划一刀。
林小雨突然按住他："我来。"
灰蓝发丝如蛛网展开，每根都连接着东海市某个沉睡的市民。预知能力全开下，她暂时借来万人梦境之力，凝成第三剑的养分。
"太虚剑诀......"叶清歌凌空而起，剑与人化作一道金虹，"......归墟！"
这一剑贯穿天地。当光芒散去时，血月恢复成暗红色，竖瞳消失无踪。
精疲力竭的众人没注意到，萧寒胸口的镜核悄悄记录下全部过程，并通过某种隐秘链接，将数据传向大洋彼岸的某处海底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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