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惠民膳局官衙二楼的栏杆前，指尖抚过冰凉的檀木。晨光中，"天下膳鼎"西个御笔金字灼灼生辉，其下"江南行辕总掌膳兼惠民膳局督办"的小字像一排尖针，时刻提醒着我肩上的重量。
三个月前，我还在京城翻篇楼的后厨颠勺。如今，却成了手握江南盐政生杀大权的女官。这转变快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恍惚。
"大人！"宋明远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这位漕帮出身的副使脸色发青，"昨夜三号码头的三百担官盐全毁了！被人泼了桐油！"
我猛地攥紧栏杆，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盐，江南的命脉，新政的七寸。平价官盐仓才开三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盐商总会那边？"
"会长陈万金称病不出，底下小盐枭开始散布谣言，说官盐掺了泥沙。"宋明远压低声音，"还有长公主的密函。"
我接过细竹筒，火漆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纸上寥寥数语，却如千斤重担："盐枭背后有海蛟帮为爪牙，盘踞沙门岛。一月后太后圣寿，命你督办扬州千叟宴。"
海蛟帮。千叟宴。两座大山轰然压下。
"顾先生呢？"我下意识问道。
"去港口查验被劫盐船了。"宋明远话音刚落，楼梯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顾清源一身青衫带着海风的气息走来，发梢还滴着水。他将一块沾着海泥的破布铺在桌上，靛青蛟龙图腾狰狞可怖。
"蚀骨水。"他指腹擦过布片边缘的焦黑痕迹，"海蛟帮独门手段。沙门岛易守难攻。"
我盯着那蛟龙图腾，忽然笑了："谁说我要强攻？他们想要盐，我就给他们一场'盛宴'。"
十日后，一艘破旧粮船驶向沙门岛。阿旺易容的老船工对着监视的海匪唉声叹气："霉米酿酒别有风味，酿出的'霉香醉'一杯就倒..."
三日后，水寨聚义厅。独眼蛟喝下第一碗灰褐色酒液，眼中血丝暴涨："好酒！小的们都喝！"
当夜，红色焰火划破海面。漕帮精锐趁乱攻岛，独眼蛟的头颅在幻象中飞起时，脸上还凝固着贪婪的狂笑。
捷报传回那日，我在惠民膳局门前亲手将第一袋平价盐递给颤巍巍的老妪。人群爆发的欢呼声中，我望向扬州方向——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千叟宴前夜，扬州琼林苑灯火通明。我反复检查"千叟贺寿鼎"的机关，顾清源忽然按住我的手："有人在你特供太后的'福寿羹'里多放了一味番红花。"
我心头一跳。番红花与太后常年服用的丹药相克，这绝非巧合。
宴席当日，太后凤驾将至时，我亲手换掉了那碗羹。余光瞥见陈万金家的小厮面色惨白地溜出后厨。
盛宴圆满落幕，长公主将我召至行辕："海蛟帮虽灭，但番红花从何而来？南洋商路刚开就有异域毒物流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柳卿可愿替本宫去南洋走一遭？"
我望向案头那本《异域香料图鉴》，唇角微扬。看来这"天下膳鼎"的炉火，要烧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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