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透灵魂的悲鸣戛然而止,如同绷紧的琴弦骤然断裂,留下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死寂和沉重。
晶矿岛阴影处只剩下焦黑狼藉的残骸与刺鼻的恶臭,证明着血藤与忘忧蕈的覆灭。
然而,岛上深处那无声的黑暗,却比之前的嘶鸣更令人心悸。
阿珠在柳絮儿怀中无声地抽泣着,小小的身体因残留的悲伤和莫名的疲惫而微微颤抖。
血珠在她掌心安静下来,光芒黯淡,传递着一种同源的哀伤与深深的倦意。
“守门人……龙婆……”顾清源的声音低沉,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他看向那座死寂的晶矿岛,眼神复杂,“她还在里面。那声悲鸣……是绝望,也是解脱,但并非终结。”
“必须找到她!”柳絮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轻轻拍抚着阿珠的背脊,目光却锐利如刀,射向岛屿深处,“她是揭开这一切的关键!阿珠听到的‘被逼的’,林家控制的‘守门人’,还有血珠的秘密……答案都在她身上!”
郑蛟龙也收起了之前的暴怒,神情凝重:“大人说得对!那妖婆……龙婆,是人是鬼,是敌是友,必须弄个清楚!她若真是被林家所迫,或许能成为我们的助力!若还是执迷不悟……”他握紧了刀柄,眼中寒光一闪。
“石头,带一队精锐,随我和顾太医登岛!”柳絮儿下令,随即看向阿珠,语气柔和却坚定,“阿珠,你留在船上,和郑将军一起,保护好血珠,也保护好自己。”她担心岛上还有未知的危险,更担心阿珠的状态。
“不!”阿珠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执拗,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倔强和……急切,“姐姐!我要去!我能感觉到……她……她需要我!血珠……它也在呼唤那里!”
她紧紧攥着掌心的血珠,珠子似乎回应般,再次散发出微弱却温暖的柔光,驱散着她身上的寒意。
柳絮儿与顾清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和一丝了然。血珠与龙婆,阿珠与龙婆……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割断的联系。
“让她去吧。”顾清源轻声道,目光落在阿珠倔强的小脸上,“这种感应,或许……是唯一的钥匙。我会护好她。”
柳絮儿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但阿珠,你必须紧紧跟着顾大哥和石头,不准乱跑!石头,看好她!”
“俺用命担保!”石头拍着胸脯,眼神坚毅。
很快,一艘小艇载着柳絮儿、顾清源、阿珠、石头以及六名郑蛟龙挑选的、最精锐悍勇的亲兵,再次划破平静的蓝色湖水,朝着那座刚刚经历了一场“白色净化”的晶矿岛驶去。
靠近岛屿,空气中残留的恶臭和焦糊味更加浓烈,混合着浓郁的龙涎腥檀,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味。
被盐浆灼烧过的晶矿表面留下大片焦黑的污迹和粘稠的残渣。众人踩着湿滑的晶矿边缘登陆,脚下是粗糙冰冷的蓝色晶体。
岛屿内部并非实心,而是布满了大大小小、被水流侵蚀或天然形成的洞穴和裂隙。
最大的一个入口就在阴影区域的侧后方,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活人的衰败气味。
“就是这里。”顾清源点燃了一支特制的、燃烧缓慢且能驱散部分瘴气的药烛,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洞口附近。
他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有很重的……腐朽和药味,还有……血味,很淡,但很陈旧。”
“保持警惕,跟紧!”石头低吼一声,拔出长刀,率先踏入洞口,两名亲兵紧随其后举盾护卫。柳絮儿、顾清源护着阿珠走在中间,剩余亲兵断后。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深。道路蜿蜒曲折,向下倾斜。
洞壁同样是发光的龙涎晶矿,但光芒幽暗许多,内部包裹着更多深色的杂质和如同凝固血脉般的暗红纹路,显得诡异而压抑。
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烈的龙涎香和陈腐的、如同地窖般的霉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忽略的、属于衰败生命的酸馊气息。
越往深处走,那股衰败的气息越浓。洞壁上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简陋的壁龛里放着一些早己腐烂的、看不清原貌的食物残渣;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罐和……几块沾着暗褐色污迹的、粗糙的麻布碎片。
阿珠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手中的血珠光芒变得有些急促,传递出强烈的悲伤和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悸动。
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柳絮儿的衣角,指节发白。
终于,在转过一个弯道后,洞穴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大约两间房屋大小的天然石窟。
石窟中央,有一汪散发着微弱热气的小小温泉池,池水浑浊,漂浮着一些藻类。而石窟的一角,借着洞壁晶矿散发的幽暗蓝光,众人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景象。
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勉强还能看出人形的存在。
她蜷缩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晶石平台上,身上覆盖着几块早己看不出颜色、肮脏破烂的麻布。
露出的肢体枯瘦如柴,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紧紧包裹着骨头,布满了暗红色的、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休夫后,我靠前夫遣散费爆红京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诡异纹路——与洞壁晶矿中的暗红纹路如出一辙!
她的头发稀疏灰白,如同枯草般杂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听到脚步声,那“人”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一张干瘪、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暴露在昏黄的烛光和幽蓝的晶芒下。
她的眼睛异常浑浊,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的一点,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死气沉沉的灰黄色。
然而,当这双眼睛扫过闯入者,最终落在被柳絮儿护在身后的阿珠身上时,那双死寂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
那光芒中包含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狂喜、撕心裂肺的痛苦、深不见底的愧疚……种种极端情绪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嗬……嗬……”她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沙哑的抽气声,枯枝般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阿珠的方向。
灰黄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阿珠的脸,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阿珠浑身剧震!她怀中的血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而柔和的赤红色光芒,瞬间将整个阴暗的石窟照亮!
这光芒如同实质般,温柔地笼罩在阿珠身上,也笼罩在那个枯槁的身影上。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咽从阿珠喉咙里溢出。不需要任何言语,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强烈共鸣瞬间击穿了她的心脏!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她挣脱了柳絮儿的手,完全无视了可能的危险,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枯槁的身影扑了过去!
“阿珠!”柳絮儿惊呼,想要阻拦。
顾清源却一把拉住了她,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和一丝悲悯:“等等!让她去……那是……血脉的呼唤!”
阿珠扑倒在晶石平台边,颤抖的小手轻轻触碰到了那只枯瘦如柴、布满暗红纹路的手。就在触碰的瞬间!
嗡——!
血珠的光芒骤然炽盛到极点!一道凝练的、如同血脉相连的赤红光流猛地从血珠中射出,瞬间连接了阿珠的眉心与那枯槁身影同样布满暗红纹路的眉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无数的光影碎片如同洪流般涌入阿珠的脑海,也反向流入了那枯槁身影的意识深处!
阿珠看到了:
一个美丽健康的南洋女子,有着和阿珠一样清澈的眼眸,在珍珠湾的阳光下欢笑着采珠。
黑色的巨船,狰狞的林家私兵,冰冷的锁链,绝望的哭喊……
阴暗的地牢,惨无人道的试验,被强行灌下古怪的药剂,身体被植入诡异的种子……
深入这龙涎宫,被锁链禁锢在晶矿之上,日复一日承受着血藤反噬和晶矿能量冲刷的痛苦……
被迫用自己的“血脉”和痛苦,去沟通、安抚晶矿核心的能量,维持血藤的生长,催化忘忧蕈的成熟……成为这地狱的“守门人”……
无数个日夜的煎熬与麻木,首到……首到十几年前,一个在珍珠湾意外沾染了她逸散血脉气息的女婴诞生……那是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感知到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她拼尽最后一丝清醒意志,用秘法将一丝血脉本源和守护的意念,连同那枚核心血珠的碎片,悄然送了出去……
而枯槁的龙婆(或者说,阿珠的母亲),则在那赤红光流的连接中,清晰地“看”到了阿珠的成长:
在珍珠湾的苦难童年……
被柳絮儿救下,在翻篇楼的温暖……
血珠的认主与指引……
一路的艰险与不屈……
“嗬……啊……!”龙婆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嘶鸣,浑浊的泪水如同浑浊的溪流,冲刷着她脸上深刻的沟壑。
她枯瘦的手指用尽毕生力气,颤抖着,极其极其缓慢地、轻轻地抚上了阿珠满是泪痕的小脸。
那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无尽的痛苦、愧疚、思念,以及最终看到女儿平安长大的、那一丝微弱的、却足以照亮整个地狱深渊的释然与狂喜,都融化在这颤抖的触碰里。
“阿……珠……”一个沙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发出属于人类的声音,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娘……娘亲!”阿珠再也抑制不住,扑进那枯槁冰冷的怀抱,放声痛哭!
十几年的委屈、迷茫、渴望,在这一刻尽数宣泄!血珠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这对历经劫难才得以相认的母女,仿佛在无声地抚慰。
柳絮儿、顾清源、石头和所有亲兵,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震撼人心、令人潸然泪下的一幕。
无人言语,只有阿珠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幽暗的石窟中回荡。
血珠择主的秘密,阿珠的身世之谜,龙婆的悲惨遭遇,林家控制鬼眼岛培育忘忧椒(蕈)的骇人手段……一切,都在这一刻,随着这迟来的相认,轰然揭晓!
这幽蓝的水晶地狱,不仅囚禁着身体,更囚禁着被扭曲践踏的人性与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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