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防护屏障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莱娅刚爬上一处陡坡，脚下的泥土就突然塌陷。
她顺着湿滑的斜坡滚进谷底，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单薄的裙摆。手腕的银线在撞击中亮起微光，防护屏障将碎石挡在体外，却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天空像是被撕开了口子，浑浊的水流顺着山势汇集成小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这是…… 山洪的前兆。” 莱娅扶着岩壁站起身，才发现自己闯进了一条狭窄的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唯一的出口在下游方向，此刻己被翻滚的黄浪堵塞。星渊休眠前的地理扫描闪过脑海 —— 这片区域的地质结构极不稳定，暴雨持续两小时就可能引发泥石流。
她握紧木矛，试图在水流漫过膝盖前找到高地。可脚下的鹅卵石在洪水中变得异常湿滑，每走一步都像在与无形的力量角力。防护屏障在湍急的水流中泛起涟漪，银线的光芒忽明忽暗，显然在超负荷运转。
就在这时，下游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莱娅眯眼望去，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卷入漩涡，金属铠甲在浑浊的水中偶尔闪过寒光 —— 那是第五帝国的制式战甲，肩部的藤蔓花纹刺得她眼睛生疼。
是凯尔。
他的战甲显然受损严重，左臂的能量导管断裂，冒出的电火花在水中噼啪作响。更危险的是，一块磨盘大的岩石正顺着水流朝他撞去，而他似乎失去了意识，任由洪水拖拽着撞向岩壁。
莱娅的心脏猛地收紧。这个人是叛徒的帮凶，是炸毁父皇书房、导致帝国沦陷的罪魁祸首。可当岩石即将撞上他的瞬间，她脑中闪过的却是父皇站在火海中央的背影 ——“战甲的力量不是用来征服，是用来守护。”
“该死！” 莱娅咬碎牙，转身将木矛狠狠插进岩壁的缝隙，借着反作用力纵身跃入洪流。防护屏障与水面碰撞的瞬间，她看清凯尔头盔下露出的脸，苍白得像卡戎诺维亚的月岩，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水流的冲击力远超想象。莱娅抓住凯尔战甲的肩甲时，一股巨浪突然袭来，将两人一起掀向右侧的山壁。她用尽全力扭转身体，让自己的后背先撞上岩石，剧痛传来的同时，也听见凯尔闷哼一声，似乎从昏迷中惊醒。
“是你？” 凯尔的声音透过头盔通讯器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他试图挣脱，却被莱娅死死按住：“想死就继续动！”
上游的水位还在上涨，岩壁上的泥土开始剥落。莱娅瞥见不远处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岩洞，立刻拖着凯尔朝那里移动。他的战甲在洪水中异常沉重，莱娅感觉手腕的银线都在发烫，防护屏障的光泽越来越黯淡。
“为什么救我？” 凯尔终于不再挣扎，任由她拽着自己蹚过齐胸深的水。他的能量枪就挂在腰间，莱娅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贴着手臂，但他没有拔枪的动作。
莱娅没回答，只是在钻进岩洞的瞬间，将他狠狠推向内侧。身后的洪流卷着岩石呼啸而过，刚才站立的位置瞬间被吞没。她靠在潮湿的岩壁上喘息，看着凯尔摘下头盔，露出被血水糊住的额角 —— 那里有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能量爆炸的碎片划伤。
岩洞外的暴雨还在倾泻，雷声在山谷间回荡。凯尔用仅剩的右臂检查战甲状态，当看到能量读数归零时，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第五帝国的精英部队，到头来还要靠敌人救命。”
莱娅坐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木矛横在腿前。岩洞很小，两人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
“你的舰队呢？” 莱娅终于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她注意到凯尔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战甲下的皮肤可能己经骨折。
凯尔沉默了片刻，从战甲的储物格里摸出块压缩饼干，扔给她：“被时空乱流打散了。跃迁到这颗星球时遭遇雷暴，半数战舰坠毁，剩下的…… 大概以为我死了。”
莱娅接住饼干，发现包装上印着第五帝国的军徽。她没有吃，只是放在一边：“维恩许诺你的好处，还没到手就被抛弃了？”
“维恩？” 凯尔冷笑一声，试图活动左臂，却疼得倒抽冷气，“那个蠢货以为能控制第五帝国？我们本来就打算在占领卡戎诺维亚后，把他和那些领主一起处理掉。”
莱娅的指尖猛地收紧。这与父皇的猜测一致，第五帝国从来没想过遵守承诺，他们要的是整个灵矿石资源带。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盯着凯尔的眼睛，试图从那片灰蓝色的瞳孔里找到谎言的痕迹。
“不知道。” 凯尔的坦诚让她意外，“战甲通讯器坏了，能量耗尽，和外界彻底失联。或许该感谢这场山洪，让我不用面对你的审讯。”
岩洞外的水流声突然变了调，夹杂着树木断裂的脆响。莱娅爬到洞口张望，看见上游的泥石流正顺着山势涌来，黄色的泥浆像条愤怒的巨蟒，所过之处树木尽断。
“岩洞要塌了！” 莱娅拽起凯尔，却发现他站不稳 —— 刚才的撞击让他的腿也受了伤。她咬咬牙，将他的右臂架在自己肩上，“走！从后面的石缝出去！”
凯尔显然没料到她会再次援手，身体僵了一下才跟上。两人在狭窄的石缝里艰难前行，岩壁上的水珠不断滴落，打在莱娅的防护屏障上。凯尔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雨水的冰凉。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突然问，声音压得很低，“杀了我报仇，还是想从嘴里套情报？”
莱娅的脚步顿了顿。她确实恨他，恨他参与了那场背叛，恨他让父皇陷入绝境。可看着他此刻狼狈的样子，看着他战甲上与自己相似的损伤，某种复杂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 他们都是被困在这颗陌生星球的异乡人，都被自己的阵营抛弃了。
“等走出这里再说。” 莱娅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石缝尽头透出微光，那是通往另一侧山坡的出口。
当两人终于钻出石缝，瘫倒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时，身后的岩洞己经被泥石流彻底掩埋。凯尔靠在树干上，从急救包里扯出绷带，笨拙地给自己包扎伤口。莱娅看着他颤抖的手，最终还是走过去，接过了绷带。
“别动。”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手指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手腕的银线突然闪烁了一下，凯尔的伤口处传来微弱的暖意 —— 这是防护屏障的修复功能，连莱娅自己都没想到会在这时激活。
凯尔猛地抬头，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短暂的彩虹。
“你不是普通的公主，对吗？” 他突然说，“你的防护系统…… 和星渊战甲同源。”
莱娅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凯尔探究的目光，第一次在这个敌人眼中，看到了除了傲慢和算计之外的东西 —— 那是一种近乎困惑的惊讶，像发现了某个被遗忘的秘密。
山风穿过树林，带来远处溪流的潺潺声。莱娅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包扎伤口，指尖的暖意透过绷带传递过去，仿佛在连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不知道这场意外的相遇会带来什么，但至少此刻，在这片劫后余生的森林里，仇恨暂时让位于生存的本能，而某个被战火掩埋的真相，或许正随着这道彩虹，悄然露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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