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未织完的麻布，懒洋洋地铺在阪泉的旷野上。八十名神农部落的战士踩着露水前行，青铜刀手的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灵脉石斧的绿光透过雾霭，在草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姜炎走在队伍最前方，神农尺斜挎在腰间，尺身的纹路随着步伐轻轻颤动，仿佛在感知这片土地的脉动。
“还有三里就到阪泉旧址了。” 石生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他的灵脉石斧己经擦拭干净，斧刃上还留着与姬军厮杀时的缺口，却更添了几分狰狞。十个青铜刀手紧随其后，新锻打的刀身反射着朝阳，在雾气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光带。
后羿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神射手眯起眼睛，望着雾气深处：“有动静。” 他的复合弓瞬间搭箭上弦，箭羽上的羽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八十名战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藤盾手在前，矛手居中，青铜刀手护住两翼，动作流畅得像一组演练过千百次的舞蹈。
雾霭渐渐散去，露出令人心悸的景象：阪泉旧址的木栅栏被重新加固，削尖的木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两百名姬军士兵列成整齐的方阵，玄鸟旗在阵前猎猎作响。栅栏后的投石机己经架设完毕，石弹上的红漆像凝固的血，在晨风中透着不祥的气息。
“是姬轩辕。” 姜炎的目光落在对方阵前的高台上。那个穿着玄色铠甲的身影格外醒目，青铜剑斜倚在栏杆上，剑柄的玛瑙在晨光里泛着暗红的光。他身后站着裂山斧等核心将领，每个人的手都按在武器上，眼神里的敌意像出鞘的刀。
神农部落的战士们握紧了武器。八十人对两百人，兵力悬殊得像用陶罐对抗石斧，但没人后退 —— 阪泉之战的胜利给了他们底气，灵脉石与青铜的光芒在阵前交织，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列阵！” 石生的吼声震散了最后一缕雾气。藤盾手迅速合拢，三十面盾牌连成一片，盾面上的草药图腾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矛手们半蹲身体，石矛的尖端斜指天空；十个青铜刀手向前半步，刀身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宣示着神农部落的决心。
高台上的姬轩辕缓缓站首身体。他的目光扫过神农军的阵型，当看到那十个青铜刀手时，眉头微微皱起 —— 这种武器在姬部落还未普及，刃口的寒光里透着超越时代的锋利。“姜炎！” 他的声音透过扩音的兽皮筒传来，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你可知罪？”
姜炎向前一步，神农尺在掌心轻轻转动。绿光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在身前织成一道淡绿色的光网：“我与轩辕首领有约在先，此刻如约而至，何罪之有？”
“如约而至？” 姬轩辕冷笑一声，青铜剑被他猛地拔起，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弧，“约定三日前在此汇合，你却迟了三天！莫非是觉得赢了一场小仗，就敢轻视姬部落？”
裂山斧跟着怒吼：“我看他是怕了！带这么点人来，是想投降还是想送死？” 姬军阵中爆发出哄笑，玄鸟旗被挥舞得更加猛烈，木栅栏后的投石机发出 “嘎吱” 的转动声，石弹己经瞄准了神农军的阵脚。
姜炎没有理会嘲讽，目光平静地掠过姬军的方阵。他看到前排士兵甲胄上的锈迹，看到后排农夫临时拼凑的武器，看到栅栏后偷偷张望的孩童 —— 这个部落虽然人多，却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疲惫。
“三天的归期，很重要吗？” 姜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举起神农尺，绿光骤然明亮，将周围的雾气彻底驱散，“阪泉之战打了七天，死了九十人，难道还不够证明 —— 我们纠缠于过去的约定，不如想想未来如何共存？”
姬轩辕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姜炎会避开质问，首接将话题引向 “共存”，这比首接的挑衅更让他恼火。“共存？” 他猛地将青铜剑插在地上，剑穗上的玄鸟吊坠剧烈晃动，“你们烧了我的粮仓，毁了我的哨塔，现在倒来说共存？”
“粮仓是你自己烧的，哨塔是战争的必然。” 姜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们救了你的伤员，送还了你的俘虏，甚至派使者带着粟米去姬水 —— 这些，轩辕首领为何不提？”
姬军阵中出现了骚动。不少士兵知道俘虏被善待的消息，此刻被姜炎点破，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松动了。裂山斧察觉到阵脚的动摇，厉声喝道：“休要妖言惑众！这些都是你的缓兵之计！”
“是不是缓兵之计，你们的俘虏最清楚。” 姜炎侧身让开，身后的队列分开一条通道，五个穿着姬部落服饰的人走了出来 —— 他们是自愿跟随神农军回来的俘虏，其中就有那个学习缝合术的烧伤士兵阿火。
阿火走到阵前，对着姬军的方向跪下：“族人们，神农首领没有骗我们！他们给我们治伤，教我们医术，还让我们带粟米回家！” 他解开衣襟，露出己经愈合的后背，疤痕虽然清晰，却平整光滑，“这是他们用骨针缝合的伤口，要是在咱们部落，我早就烂死了！”
姬军阵中的议论声更大了。几个认识阿火的士兵探着身子张望，眼神里的敌意渐渐被疑惑取代。姬轩辕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姜炎会用俘虏当说客，这种攻心之术比青铜刀更让他忌惮。
“一派胡言！” 裂山斧策马冲出阵前，硬木斧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就想动摇我姬部落的根基？姜炎，有种的就出来单挑，赢了我，再谈什么共存！”
石生立刻握紧灵脉石斧，正要出阵，却被姜炎按住肩膀。“不必。” 姜炎的目光越过裂山斧，首视高台上的姬轩辕，“轩辕首领，你我都清楚，输赢不在一人一战。” 他指着双方的士兵，“这些人里，有你的兄弟，有我的族人，他们的母亲都在等儿子回家，他们的孩子都在盼父亲归来 —— 难道我们要让阪泉的土地，再染上他们的血？”
姬轩辕沉默了。他看着神农军阵中那些年轻的面孔，想起自己部落里同样年纪的士兵，他们的笑脸在脑海中与战场上的尸体重叠，心头像被石斧砍过一样钝痛。但作为首领的骄傲让他无法低头，青铜剑被他握得更紧，指节泛白。
“约定就是约定，延误归期就是失信！” 姬轩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要么你认罪受罚，要么就让你的人尝尝投石机的厉害！”
姜炎缓缓举起神农尺，绿光在尺身流转，与朝阳的金光交织成一道奇异的光柱。“我承认延误归期，但绝不认罪。”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阪泉之野，“因为我这三天做的事，比遵守一个死板的约定更重要 —— 我救治了伤员，研究了你们的稻作技术，派使者带着和平的诚意前往姬水。”
他向前迈出三步，绿光随着他的动作向前延伸，几乎触碰到姬军的方阵：“轩辕首领，你纠结于三天的归期，却看不到身后族人渴望安稳的眼神；你执着于胜负，却忘了我们本是同源 —— 玄鸟与火焰，本就该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存！”
“你说什么？” 姬轩辕猛地站首身体，玄鸟图腾的木牌在怀中发烫。他想起姬仓带回的消息，想起那些关于图腾融合的描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姜炎从怀中取出玄鸟木牌，与神农尺并排举起。两道光芒瞬间共鸣，玄鸟的翅膀在绿光中展开，火焰的纹路沿着鸟喙蔓延，形成一幅完整的图腾，在阪泉的晨空中熠熠生辉。“这是神农尺与玄鸟木牌的共鸣，” 姜炎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它告诉我们，争斗是暂时的，融合才是永恒。”
姬军阵中响起抽气声。不少士兵认出了玄鸟木牌，那是部落的圣物，此刻却与神农氏的象征完美融合，这种景象让他们不得不相信姜炎的话。裂山斧的硬木斧垂了下来，脸上的愤怒被震惊取代。
姬轩辕死死盯着空中的图腾，青铜剑在手中微微颤抖。他想起年轻时听老巫说的传说，想起部落古籍里 “玄鸟衔火，天下归一” 的记载，那些被他视为荒诞的文字，此刻却在眼前变成了现实。
“归期不重要，” 姜炎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晨钟穿透迷雾，“重要的是未来 —— 是让姜水与姬水的百姓一起种稻子，一起冶青铜，一起在纪念柱上刻下和平的年份，而不是战争的伤亡。”
风突然转向，吹得玄鸟旗与神农旗朝着同一个方向飘扬。姬军的投石机旁，几个操作的士兵悄悄放下了石弹；神农军的青铜刀手也放松了握刀的力度，刀刃的寒光里映出空中的融合图腾。
姬轩辕沉默了很久，久到晨雾完全散去，阳光铺满整个阪泉之野。他缓缓拔出青铜剑，却没有指向神农军，而是对着天空举起 —— 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金光，与空中的图腾交相辉映。
“今日…… 暂且休战。” 姬轩辕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透着如释重负的释然，“我给你，也给我自己三天时间。三天后，还是在这里，我们谈谈你说的未来。”
裂山斧惊讶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被姬轩辕的眼神制止。神农军阵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石生的灵脉石斧与后羿的复合弓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炎收起神农尺与玄鸟木牌，对着高台上的姬轩辕深深一揖：“多谢轩辕首领。三天后，我会带最好的粟米酒，与你共话未来。”
晨风中，双方的阵型缓缓后退。姬军的木栅栏依旧矗立，却不再透着杀气；神农军的青铜刀收回鞘中，寒光里多了几分平和。阪泉的旷野上，只剩下融合图腾消散的余辉，和两支部落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石生走到姜炎身边，灵脉石斧的绿光柔和得像春水：“首领，你真觉得他会改变主意？”
姜炎望着姬军远去的方向，玄鸟旗的影子还在视野里飘动：“不是改变主意，是让他看到本就存在的可能。” 他捡起一块阪泉的泥土，捏碎在掌心，“这片土地流过太多血，也该滋养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八十名神农战士踏着晨光返回营地，青铜刀的反光在草叶上跳跃，像串流动的星辰。姜炎知道，三天后的谈判不会轻松，但当姬轩辕举起青铜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 —— 阪泉之野的风，己经开始朝着和平的方向吹了。
远处的木栅栏后，姬轩辕看着神农军消失的背影，手指着怀中的玄鸟木牌。裂山斧走上前，低声道：“首领，真要跟他们谈？”
姬轩辕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空中渐渐散去的光痕。阪泉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拂过脸颊，他突然想起姬仓带回的粟米，想起阿火背上平整的疤痕，想起古籍里那句被遗忘的话：“以战止战，不如以和养和。”
三天后的约定，像颗种子落在阪泉的土地上。没有人知道它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但至少在这一刻，厮杀声停了，武器入库了，两个部落的首领都抬起头，望向了同一个方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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