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声模糊压抑的呻吟，终于艰难地冲破了僵硬干涸的喉咙。
光线骤然变得强烈，刺得她眼球生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模模糊糊的视野里，灰白色的屋顶……不是她躺了十几年、糊满旧报纸、结满蛛网的棚顶。
光线似乎是从一侧照进来的。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动作间，牵扯到脖颈的肌肉，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但这酸痛……带着一种奇异的、久违的年轻感？
目光落在枕边。一个白底红双喜的搪瓷缸子，静静地放在那里。那鲜红的“囍”字，像一滴凝固的血，狠狠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杯子……
王秀芬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满全身！这杯子是她和赵德贵结婚时厂里发的！年轻时候还在用，后来摔掉了不少瓷，就丢在柜子顶落灰了！怎么会……
惊恐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不顾身体的酸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哼……”
又是一声闷哼，浑身骨头都像是生锈的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用手肘支撑着，把自己从硬邦邦的枕头里拔了起来。
视线不再对着天花板。她看到了一面灰扑扑的墙壁，刷着半截绿漆的墙围子，有些地方己经斑驳剥落。墙上贴着一张有些褪色的年画，画着一个胖娃娃抱着条大鲤鱼。
目光颤抖着向下移动。
身上盖着的，是一床半旧的红色牡丹花棉被，被面洗得有些发白。她的手……她的手？！
被子外面露出的那双手，瘦，但绝不是她记忆中风干橘子皮般布满老年斑、青筋暴突的手！这双手虽然没什么肉，骨节略显分明，皮肤也因为长期劳作而粗糙，指节粗大，但皮肤是紧致的，泛着属于年轻人的、健康的微黄光泽！
没有老年斑！没有那些深褐色的、丑陋的斑点！
王秀芬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巨大的、荒谬到极点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猛地抬起头！
床对面，靠墙立着一个老旧的三开门大衣柜。衣柜门上镶着一面狭长的穿衣镜，镜面有些模糊，边缘泛着水银剥落的痕迹。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脸颊因为瘦削而有些凹陷，颧骨略高，嘴唇没什么血色，干裂起皮。眉毛是浓黑的，有些杂乱的天然形状，眉宇间紧紧锁着一道深深的刻痕。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浑浊昏黄，虽然此刻布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血丝，但眼白是清亮的，瞳孔是深褐色的。
镜中的年轻女人，顶着一头枯黄的、明显缺乏营养、用最普通的黑皮筋胡乱扎在脑后的短发。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劳动布外套，领口磨出了毛边。
这张脸……陌生，又无比熟悉！
王秀芬死死地盯着镜子，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是她！是她年轻时！是西十岁的王秀芬！
“嗬……嗬嗬……”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气音。她伸出那双年轻却粗糙的手，颤抖着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紧实，皮肤的弹性让她感到一阵晕眩的陌生与恐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七零：制霸全家暴打白眼狼
不是梦！那冰冷的触感，那肌肉牵拉的酸痛，那指尖下真实的弹性……这一切都在尖叫着告诉她，这不是弥留之际的幻觉！
她，王秀芬，死了。带着对那三个子女刻骨的恨意和不甘，被活活气死，被砸死在那间冰冷破败的小屋里。
然后……
她回来了？！
回到了……1975年？回到了恶梦刚刚开始编织的年月？回到了她那群白眼狼……都还只是半大孩子的时候？回到了那个该死的、毁了她一生的男人……赵德贵，还在她身边的时候？！
“砰！”
一声沉闷的关门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王秀芬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烈心绪。那声音很近，就在门外的小厨房里。
紧接着，一个她刻进骨头里、烧成灰都不会认错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特意放软的、近乎黏腻的腔调，是赵德贵年轻时的嗓音：
“……娟儿，你慢点走……小心磕着……”声音黏糊得令人作呕。
娟儿？
王秀芬脑子里轰地一声！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化作冰刺扎进西肢百骸！李素娟！这条巷子里有名的寡妇！赵德贵那个不要脸的姘头！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和极致的恶心感如同火山般猛烈喷发！前世那些堵在心口几十年、让她死都咽不下的屈辱画面轰然炸开！赵德贵偷偷摸摸塞给李寡妇的粮票和钱；李寡妇身上那件鲜艳的、刺眼的、赵德贵借口“处理品”买回来的的确良衬衫；还有无数次撞见他们在阴暗角落里交头接耳的恶心嘴脸！
王秀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她猛地掀开身上那床刺眼的牡丹花被子，动作大得几乎扯破被角！双脚落在地上，冰凉的水泥地激得她一个激灵。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浑身绷紧，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门外，捕捉着那对狗男女发出的每一点细微声响！脚步挪到门边，动作竟带着一种与这年轻身体不甚相符的僵硬和沉重，却异常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漏进来，带着一股油烟的浑浊气味。
王秀芬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那条缝隙。
门外狭小的厨房里，景象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球！
赵德贵侧对着门缝站着，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蓝色工装，正微微弓着腰。他面前贴近站着的，正是那个李寡妇李素娟！她今天穿了件暗红色的碎花小袄，衬得脸色有些发黄，头发倒是梳得油光水滑，在脑后挽了个圆髻。李素娟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布口袋，鼓鼓囊囊的。
赵德贵脸上挂着一种王秀芬从未见过的、带着讨好和暧昧的笑容，眼神黏在李寡妇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了：
“拿着，娟儿，上回你不是说娃儿想吃口细粮嘛……这点白面你收好，别声张。”他一边说，一边竟然伸出手，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李寡妇提着布袋的手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厂里发的细粮票，我……我特意省出来的……”
李寡妇脸上飞起两团不太自然的红晕，眼神躲闪了一下，带着点欲拒还迎的羞怯，声音也捏得细细的：“德贵哥……你这……这怎么好意思……家里嫂子……还有五个孩子呢……”话是这么说，她提着布袋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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