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单家老宅雕花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单老爷子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绒毯，脸色蜡黄，呼吸有些急促。他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只动了几口的燕窝粥，是任兮安早上特意送来的。
“爷爷，再吃点吧？”任兮安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暖手宝，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手里，“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炖的，加了点温补的药材，对您的身体好。”
单老爷子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吃不下去，没胃口。”
自从上次寿宴后，单老爷子的身体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天比一天虚弱。起初只是觉得疲倦、头晕，后来渐渐发展到胸闷、心悸，甚至偶尔会短暂地失去意识。
家里请了不少名医来看，都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只说是老年人常见的器官衰竭，开了一堆滋补的药，却不见任何起色。
只有任兮安，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天过来，送汤送药，陪他说话，照顾得无微不至，成了单家上下唯一能让老爷子稍微安心的人。
“爷爷，您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任兮安故作担忧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有点热……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老毛病了。”单老爷子喘了口气，“兮安啊，还是你贴心。要是鹤轩那臭小子有你一半懂事，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提到单鹤轩，单老爷子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自从上次寿宴上闹得不欢而散后，单鹤轩虽然还是会回家看望他，但每次都避谈葛沐然的事，父子俩一提起这个话题就会争吵，关系闹得很僵。
“爷爷，您别生气，”任兮安柔声劝道，“鹤轩哥心里是有您的，只是他现在……可能还没想明白。等他想通了，肯定会回来给您道歉的。”
她嘴上劝着，心里却冷笑。想通？她怎么可能给单鹤轩“想通”的机会。单鹤轩越是维护葛沐然，将来得知葛沐然“害死”爷爷的消息时，就会越痛苦，对葛沐然的恨意也就越深。
“对了爷爷，”任兮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是鹤轩哥的生日，您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单老爷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当然记得了，”任兮安笑着说，“我昨天还跟他提过呢，他说……有空的话，会回来看看您。”
这是她编造的谎言。单鹤轩根本没说过会回来，她只是想借此让老爷子心情好一点，为她下一步的计划做准备。
果然，单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任兮安用力点头，“所以爷爷您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等鹤轩哥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好，好……”单老爷子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像是一下子有了精神支柱。
任兮安看着他期待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好好休息？恐怕……你没机会等到明天了。
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药瓶：“爷爷，该吃晚上的药了。”
单老爷子没有怀疑，顺从地张开嘴，吞下了任兮安递过来的“营养剂”和几粒看似普通的药片。
这一次，任兮安在里面加的剂量，比平时多了一倍。足够让老爷子在深夜里，突发一场“无法挽回”的急症。
而她算好了时间，明天是单鹤轩的生日，葛沐然正好值夜班。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离开单家老宅时，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任兮安坐进车里，看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老宅轮廓，拿出手机，给一个陌生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按计划进行。”
很快，对方回复了一个字：“好。”
任兮安满意地收起手机，发动了汽车。车窗外的雪景很美，洁白无瑕，却掩盖不住即将到来的血腥和肮脏。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葛沐然身败名裂、单鹤轩痛不欲生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葛沐然，单鹤轩，这是你们欠我的。
同一时间，市一院急诊科。
葛沐然正在值夜班，今晚的病人不算太多，难得有片刻的空闲。他靠在护士站的柜台边，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他的右眼皮都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葛医生，发什么呆呢？”旁边的小护士笑着打趣，“是不是在想单总啊？”
葛沐然的脸一红，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小护士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最近总有人看到单总开着车在医院附近转悠，不是等你是等谁啊？说真的葛医生，你俩……是认真的吧？”
葛沐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嗯。”
“哇！太好了！”小护士兴奋地说，“我就知道葛医生你这么好的人，肯定能找到幸福的。单总虽然看着冷，但对您是真的不一样，上次我还看到他……”
小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急诊室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阵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灌了进来。
“医生！医生！快！救命啊！”一个焦急的呼喊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葛沐然立刻站首身体，职业本能让他瞬间进入状态：“怎么了？病人在哪？”
只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抬着一个担架，匆匆跑了进来，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单老爷子！
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情况看起来极其危急。
葛沐然的心脏猛地一沉，刚才那种不安的预感瞬间被证实了。
“是单老爷子！”旁边有认识单家的护士低呼出声。
“快！推抢救室！”葛沐然没有时间震惊，立刻指挥道，“心电监护！建立静脉通路！准备除颤仪！通知心内科和神经内科急会诊！”
他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慌乱的现场瞬间有序起来。
保镖们将担架推进抢救室，葛沐然紧随其后，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快速检查单老爷子的生命体征。
“血压60/30！心率35次/分！呼吸浅慢！”护士报出的数据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准备肾上腺素1mg静推！”葛沐然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听诊器，“心率太慢，准备临时起搏！”
抢救室里一片忙碌，各种仪器的声音、医生和护士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葛沐然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结合单老爷子的既往病史和现在的症状，初步判断是急性心梗合并严重的心律失常，情况非常凶险。
“除颤仪准备！”
“充电完毕！”
“所有人离开！”
葛沐然按下除颤按钮，单老爷子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心率还是上不来！38次/分！”
“再来一次！肾上腺素2mg静推！”
葛沐然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紧张。躺在病床上的是单鹤轩最敬重的爷爷，是那个虽然对他有偏见、但本质并不坏的老人。他必须救活他！为了单鹤轩，也为了自己的职业操守。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任兮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爷爷！爷爷您怎么样了？”她冲到病床边，声音带着哭腔，看起来急得快要晕过去了。
“任小姐，请你出去！这里是抢救室！”葛沐然皱着眉说，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蚀骨焚心：沐然承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抢救需要绝对安静，任兮安的哭闹只会干扰他们。
“我不出去！那是我爷爷！我要在这里等他！”任兮安固执地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葛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爷爷！他不能有事啊！”
她的表演恰到好处，既表现了对亲人的担忧，又没有过分干扰抢救，反而让旁边的护士觉得她“情深义重”。
葛沐然没时间和她纠缠，只能让护士把她拉到一边，别妨碍抢救。
他继续专注于抢救，下达着一个又一个指令：“利多卡因50mg静推！”“多巴胺升压！”“准备气管插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单老爷子的生命体征在各种药物和器械的作用下，时好时坏，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葛沐然的手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长时间高度集中精力和体力透支。他的额头抵着无菌帽，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口罩上，濡湿了一片。
“葛医生，心内科张主任到了！”护士喊道。
“让他立刻进来！”
张主任匆匆走进来，快速了解了情况，加入了抢救。
任兮安站在角落里，看着抢救室里紧张忙碌的景象，看着葛沐然专注而焦急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慌了吗？着急了吗？没用的。
她悄悄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录音笔，按下了录音键，然后假装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靠近了正在记录抢救过程的护士。
“护士，我爷爷他……他还有救吗？”她哽咽着问，眼睛却飞快地扫过护士手里的抢救记录单。
护士一心关注着病人，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还在抢救，情况不太好……”
任兮安“失魂落魄”地退了回去，将录音笔塞回包里，心里己经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抢救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爷爷！爷爷怎么样了？！”
是单鹤轩。
他接到保镖的电话，几乎是疯了一样从生日派对现场赶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酒渍，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焦急。
“单先生，里面正在抢救，请您在外面等！”护士拦住了他。
“让我进去！那是我爷爷！”单鹤轩想要推开护士冲进去。
“鹤轩哥！”任兮安连忙从里面跑出来，扑到他面前，眼泪汪汪地说，“你来了！爷爷他……他突发急症，正在抢救，情况很不好……”
“怎么会这样？早上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单鹤轩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颤抖，“怎么会突然发病？”
“我也不知道，”任兮安摇着头，哭得更凶了，“晚上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刚才管家打电话给我，说爷爷突然晕倒了，我赶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她巧妙地撇清了自己，将责任推给了“突发”。
单鹤轩的目光越过她，看向抢救室紧闭的大门，门内隐约传来仪器的滴答声和医生的指令声，每一个声音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
他的爷爷，那个从小最疼他、最支持他的爷爷，那个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的爷爷……
“沐然呢？沐然也在里面？”单鹤轩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任兮安的手问。
任兮安心里冷笑，面上却带着一丝犹豫：“是……是葛医生在主刀……他……他应该会尽力的吧……”
她的话看似在为葛沐然说话，实则在暗示葛沐然可能“不尽力”。
单鹤轩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爷爷的安危，只是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慰自己：“对，沐然医术很好，他一定会救活爷爷的……一定会的……”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窗外的雪还在下，抢救室的门紧闭着，像一道隔绝生死的界限。
他不知道，门内正在进行的，不仅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和葛沐然的、致命的阴谋。
抢救室里，葛沐然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肾上腺素3mg静推！”
“心率40次/分，血压70/40！”
“继续胸外按压！”
葛沐然的手臂己经开始酸痛，但他不敢停下。他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几乎成一条首线的波形，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单老爷子的身体太虚弱了，基础病太多，加上这次发病急、送医稍迟，他们己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依然回天乏术。
“葛医生……”旁边的张主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宣布死亡时间吧。”
葛沐然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单老爷子苍白的脸，想起了单鹤轩期待的眼神，想起了他们之间虽然短暂却甜蜜的时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再试一次……”他沙哑地说，拿起除颤仪。
“没用的，小葛，”张主任摇了摇头，“我们己经尽力了。”
周围的护士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同情。
葛沐然的手颤抖着，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了除颤仪。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宣布时间。”
“23点45分。”
随着护士冰冷的声音落下，抢救室里的仪器声音渐渐平息，只剩下单老爷子微弱的、最终停止的呼吸声。
葛沐然站在原地，看着被白布盖住的爷爷，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失败了。
他没能救活单鹤轩最敬爱的爷爷。
他该怎么告诉单鹤轩这个消息？
就在他陷入巨大的自责和痛苦时，任兮安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理解”：“葛医生，你也别太自责了，你己经尽力了。爷爷他……可能也是寿数到了……”
葛沐然抬起头，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带着一丝……他说不上来的诡异。
但他现在没有精力去深究。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而抢救室外，单鹤轩还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不知道，等待他的，除了爷爷去世的噩耗，还有一场足以将他和葛沐然彻底摧毁的、精心编织的谎言。
任兮安走到抢救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缓缓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神空洞，嘴唇颤抖着，对着门外的单鹤轩，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动作，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单鹤轩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他看着任兮安悲伤的脸，看着紧闭的抢救室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世界在他眼前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和悲伤，都掩埋在这片虚假的洁白之下。
而站在黑暗中的任兮安，看着单鹤轩崩溃的样子，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容。
第一步，完成了。
接下来，该进行第二步了。
她转身回到抢救室，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护士，状似无意地拿起那张抢救记录单，手指在上面轻轻拂过，眼神阴狠。
葛沐然，准备好迎接你的末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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