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宫
纱帐内，姬明娆面色惨白如纸，唇上还凝着血痂，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阴影。
她其实己经醒了，却故意将呼吸放得又轻又缓——想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究竟能为她着急到什么程度。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
容珩渊刚坐下，就握住她手腕，猛然看见雪肤上密布的牙印，牙印大小不同，有些还渗着血丝。
“这是谁干的？”帝王声音陡沉，霎时满殿宫人扑通跪地。
凝香以额触地：“小主魇住了，奴婢实在没法子才......”她哽咽着比划，“咬这里，小主就会动一下......”
容珩渊指尖发颤抚过牙印，可恶，小兔子的手腕朕都没有咬过......
“怎么三个齿印，你们是恶狗吗？挨个上来咬你们主子？”
凝香道：“昨夜找不到太医，奴婢们叫来了兰昭仪和楚婕妤。”
朕想把这三个人的牙齿拔掉！
想起姬明娆刚入宫时，曾缩在他怀里说做了噩梦，那时他只当是争宠手段，随手打发太医开副安神汤......
竟严重到这般地步？
“陛下...”元禄小心翼翼地进来，“太医院院判在外候着。”
“让他滚进来。”
院判几乎是跪爬着进来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老臣叩见陛下...”
“昨夜玉芙宫传太医，”帝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为何无人应召？”
“回、回陛下，昨夜贤妃娘娘突发头风，微臣与张太医...”
“朕问的是，为何玉芙宫无人应召。”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院判的脊背。
老臣抖如筛糠：“老臣该死...实在是因为贤妃娘娘症状凶险...”
姬明娆在被子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听见容珩渊的呼吸声重了一分——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元禄，传朕口谕。太医院院判玩忽职守，革去官职，流放岭南。昨夜当值太医，各杖二十。”
院判首接在地。
“至于贤妃...”容珩渊不怒自威：“既然病得需要两位太医守夜，那就好好养着。传旨，长春宫闭宫一月，任何人不得打扰。”
“让苏院判进来。”
苏院判是帝王的专职御医。
“朕想知道她为何会梦魇？
“微臣愚见......许是积郁成疾，引动肝风内扰......”
积郁成疾，她忧愁什么？
帝王的薄茧指腹触到苍白的唇瓣时，沾上一丝未干的血迹。
他盯着那抹暗红，眸色晦暗如夜。
明明前日还鲜活得像枝头杏花，怎么转眼就……
又抚上姬明娆的眉心，她感觉到他的指尖有些凉，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力度。
*
“陛下，药好了。”元禄捧着青玉碗躬身递来。
帝王接过药碗，掌心贴着碗沿试了试温度，才单手托起姬明娆的后颈。
她整个人软绵绵地陷在他臂弯里，额头抵着他锁骨，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姬贵人？”他低唤，拇指按了按她下巴，“张嘴。”
怀中人毫无反应，药汁喂进去便从唇角溢出，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容珩渊眉头一皱，突然含了一口汤药，俯身抵上苍白的唇——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漫开，他将药一口口渡进去。
喉结随着吞咽滚动，掌心贴着她后心，内力如温水般缓缓注入，感觉怀中人轻轻一颤。
若让朝臣知道朕用内力帮妃嫔化药……
量他们也不敢多言！
姬明娆羽睫微动，似醒非醒地呜咽一声，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襟，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容珩渊呼吸一滞，指腹抹去她唇边药渍：“……娇气。”语气却软得不像话。
姬明娆能清晰感受到帝王胸膛的温度，听到他比平日急促的心跳。
药汁很苦，可他渡来的气息滚烫，掌心内力更是暖得她心尖发颤。
容珩渊，你这一步……比我预想的迈得还大。
她故意往他怀里缩了缩，唇瓣擦过他喉结，如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克制的吸气声。
*
“你怎么还不醒？”他低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理解的困惑。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手腕上的伤口，姬明娆心头一震——容珩渊在给她吹伤口！
“朕从没给人吹过。”帝王自言自语，“小时候摔跤磕到头，母妃给朕呼呼过...说这样就不疼了。”
他的唇离她的皮肤那么近，每一次呼吸都像羽毛轻拂。
姬明娆鼻尖发酸，前世容珩渊每每温柔待她......只是她被蛊虫压制，误解了他的好意，以为他只是将她当作玩物。
从未真正看清他。
“朕给你吹过，伤口就很快好了。”他继续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幼稚的固执，仿佛在说服自己这种举动并不荒唐。
指尖沿着她的手臂缓缓上移，检查每一处伤痕。
“你忧愁什么呢？还积郁成疾，”容珩渊的声音忽地冷了下来，“是怕不能得宠，要老死在宫里吗？”
嗯，朕确实很难伺候......
姬明娆心中偷笑。
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耳垂，轻轻揉捏。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姬明娆心跳加速，前世容珩渊就喜欢这样把玩她的耳垂，每当她紧张或害怕时。
“若是你乖巧些，让朕愉悦些，”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威严中带着几分诱哄，“朕可以给你一些宠爱，让你过得风光，所以......你不必忧愁。”
姬明娆心底泛起酸楚，容珩渊大概不知道该如何正常地表达关切，自幼生长在尔虞我诈的深宫，连温柔都要披上利益的外衣。
她细细听着他的呼吸声，那么近，那么真实。
他没有变，表面暴君，内在柔软。
昨夜蛊虫反噬的痛苦如万蚁噬心，但比起得知真相的欣喜，那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不是她愚蠢到相信南烬辞和姬情连的谎言，不是她真的恨容珩渊入骨，而是那该死的蛊虫压制了她对他的感情，放大了每一丝不满与猜疑，驱使她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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