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届八十的小燕子，望着眼前跪伏的儿女和满堂子孙，心中感慨万千。
在世人眼中，她与永琪的爱情故事荡气回肠，轰轰烈烈——一个皇子，为她舍弃了江山，抛下了知画与绵忆，这份深情，却是世间罕有。
然而，只有小燕子自己深知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她缓缓阖上双眼，往事如走马灯般在黑暗中浮现：靠江湖卖艺谋生、意外结识紫薇、阴差阳错成为“还珠格格”、皇阿玛的宠爱、令妃的关怀、寻回真格格、助香妃逃离深宫……还有那曾对她横眉冷对的皇后与老佛爷，最终也向她展露了笑颜。
在定居大理后，最初的几年，永琪奋发努力，学着经商养家，为她和西个孩子撑起一片天。
可渐渐地，她发现他时常独自出神。
小燕子知道，他是在思念远在北京的皇阿玛，或许……还有绵忆。
那个“或许”，她不敢深想。
在云南的十年光阴流转，小燕子的性子也沉淀下来，褪去了昔日的莽撞，或许是为人母的责任，或许是岁月的磨砺使然。
一日，她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个旧盒，在盒子里翻出了满满一匣信件。
每封信件的落款处的名字令她如遭雷击——陈知画。
震惊之余，小燕子却也明白，知画的身旁，系着他割舍不下的血脉与牵挂。
她学会了体谅，深知他为来到自己身边，牺牲掉了何其沉重东西。
她知道，这些信件不能打开，一旦打开看到不想看到的……然而，好奇心终究驱使她打开了那些信件，随之而来的，却是锥心刺骨的痛楚。
信的开头，知画依旧称他为“夫君”。
她的字里行间中，絮叨着儿子绵忆的点点滴滴：从咿呀学语到呼唤“阿玛”，从稚嫩懵懂到熟读西书五经；也诉说着皇阿玛的日常起居。
而每封信的结尾，都固执地重复着同一句呼唤：“永琪，我们都很想你，你回来吧。”
而盒子上最上的那封信，字字如刀：
＞ “永琪，若你在大理如此痛苦，便回来吧。我知你舍不下姐姐……或许，带着姐姐和孩子们一起回来？我定待他们视如己出。皇阿玛年事渐高，身子佝偻了，咳疾也愈发严重。绵忆这些年，总在问阿玛何时归来……永琪，永琪，支撑我熬过这些年的，唯有那点微末的信念——你终会回来，让绵忆再见父亲，让皇阿玛……能最后看一眼他的儿子。”
读到此处，“痛苦”二字化作无数细密的钢针，狠狠扎进小燕子的心房，痛得她几乎窒息。
原来真正的寒心，并非大吵大闹，而是这般死寂的沉默。
她颤抖着手，将信件依序叠好，将盒子放回原处。一个念头悄然成形：
若他真觉着大理痛苦，若他想回……那便回去吧，她也不想过多强留或是牺牲自己。
只要她与孩子们，留在大理就好。
然而，预想中的离别并未到来。她看到的，是深夜烛台前他伏案疾书的背影，是独处时他悄然滑落的泪滴。
看着他流泪，小燕子才惊觉，痛苦的又何止他一人？日复一日，如同煎熬。
白日里，他们是人前恩爱的父母，是旁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而在夜幕降临，却成了各怀心事的同床异客。
定居云南近二十载时，小燕子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回北京去吧。看看知画，陪陪绵忆，也……侍奉皇阿玛尽孝。”听闻此言，他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掩饰的亮光。
可当问及她是否同去时，小燕子坚定地摇头——那紫禁城，终究容不下她这只自由的燕子。
见她不去，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也决然道：“你不去，我也不回。”
那一刻的抉择，像一颗定心丸，无声地安抚了小燕子：他不会走了。
可惜，好景不长。此事过后不久，永琪便一病不起。
大夫诊脉后叹息：此乃抑郁成疾。
大夫的这句话席卷了小燕子的大脑，她想要救他！他还年轻，她不想要他死。她也知道他的心结。
与萧剑、晴儿商议后，她提出送他回京，却被他虚弱而固执地否决了。
永琪的病情急转首下，他开始咯血，药石罔效。小燕子唤来孩子们承欢膝下，试图唤起他对尘世的眷恋；
她飞书急寄紫薇、知画与皇阿玛，恳求他们速来相见，盼着至亲能点燃他生的希望。
然而，还没等到信件的到达，不过半月有余，他终究撒手人寰。儿女们哭断肝肠。
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小燕子始终无法面对他的离去，更无法面对一个残酷的真相——将他推入绝境的“凶手”，竟是她自己！
是她，让他深陷于对父亲未尽孝道、对妻儿（知画和绵忆）未尽责的愧疚泥沼中，日夜的煎熬，让他心力交瘁。
而她心中的苦楚与愧疚，他又何曾真正知晓？
她懂得他的痛，却独自承受着自己的痛，自己的愧疚伴随着她的一生——是她，让知画失去了丈夫，让绵忆失去了父亲，让皇阿玛失去了爱子！
她做不成一个合格的皇后，或许，这江山也因此失去了一位明君？
她的爱，是否真如老佛爷当年所言，太过自私？
光阴荏苒，儿女们各自成家，孙辈们也开始绕膝嬉闹。
小燕子老了，牙齿脱落，生命的烛火即将燃尽，连抬起眼皮也觉费力。
弥留之际，一个念头无比清晰：*若命运能重来一次，愿它……莫再让我与永琪相遇相恋。*
并非不值，而是深知，两人的不契，终究铸成了太多、太深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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