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乾隆指尖在龙纹玉带钩上轻轻着。他望着眼前垂着眼的姑娘,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千钧重量:“你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性命,要替朕挡那一剑?”
小燕子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既有帝王的威严,眉梢眼角却又依稀透着几分她记忆里的温和——上一世,仿佛历历在目,那个会笑着叫她“小燕子”,会在她闯祸后佯装发怒却偷偷护着她,会把她揽在怀里用他的龙袍擦眼泪……是那个唯一给过她完整父爱的人。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麻又温热。
这需要理由吗?就像饿了要吃饭,冷了想添衣,看见他有危险,身体比脑子先动了,哪来得及想为什么?
她微怔着,睫毛轻轻颤了颤,方才挡剑时的惊悸渐渐褪去,眼里漫上一层恍惚的水汽。
沉默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湖面:“或许……是本能吧。”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刻意讨好,就这么轻飘飘三个字,却让乾隆指尖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着她眼底那份纯粹的坦荡,仿佛能透过这双眼睛,看到某种无需言说的亲近。
这“本能”二字,竟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他心头一动。
小燕子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是啊,是本能。
就像雏鸟会扑向温暖的巢穴,就像迷路的孩子会奔向熟悉的身影,那种不顾一切的护着,己是刻在骨子里,不需要理由。
“本能……”乾隆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探究的意味浓了几分。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帝王的目光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却也奇异地揉进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朕自问,与你素昧平生。你这‘本能’,从何而来?”
小燕子的心猛地一缩,绞着裙摆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仿佛要将她看穿。
从何而来?难道要她说,是因为上一世,您是我拼尽全力也想守护的“皇阿玛”?
是因为那些被您纵容、被您庇护的点点滴滴,早己融进了血脉?
她喉头发紧,几乎要喘不过气。
荒诞离奇的真相在舌尖翻滚,却又被理智死死压住。不能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民女当时并未多想。只是……只是见有人行刺,情急之下,便冲过去了。”
她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换了旁人,想必……也会如此。”
旁人?”乾隆的指尖又在玉带钩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细微的脆响,打破了沉寂。
“旁人可未必有你这份胆气,更未必能……让朕觉得如此……”他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最终缓缓道,“面善。”
“面善”二字,如同惊雷在小燕子耳边炸响!她猛地抬头,眼中是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和慌乱。他……他竟觉得她面善?!
“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看看。”乾隆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生的威仪。
小燕子只得缓缓抬起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恰好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秀气的轮廓和那双此刻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眸。
乾隆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眉眼间的灵动,那份混合着野性与纯真的倔强,还有此刻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悲伤……都让他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越来越清晰。
“方慈……”他再次低语,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思索。
御书房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帝王审视的目光。
良久,乾隆才收回目光,身体微微后靠,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帝王的疏离与威严,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罢了。今救驾有功,朕记下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朕都会满足你。”
小燕子闻言,悄悄抬眼瞥了他一下,又飞快低下头,手指在裙摆上绞了绞,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小声开口,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那……那皇上,能容找到我的哥哥,再来告诉皇上吗?”
“哥哥?”他眉峰微挑,没动怒,只缓缓颔首,声音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可。你寻到哥哥后,便让福伦来通报,朕等着你的回话。”
小燕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屈膝福了福:“谢皇上。”
乾隆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宫门深处,心头那丝莫名的亲近感非但未散,反而像投入水中的墨点,无声晕开。
宫门外,暮色西合。
小燕子刚踏出那沉重的朱红大门,便见尔泰、柳青、柳红三人正焦灼地守在那里。
“小燕子!”柳红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上下打量,“你怎么样?”
小燕子立刻挣开她的手,原地蹦跳了两下,故意把声音扬得轻快:“哎哟,我好得很呢!瞧,能蹦能跳,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
柳青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你可吓死我们了!怎么就突然冲上去了?那可是挡剑啊!我们魂儿都快吓飞了!”
柳红也嗔怪道:“就是!下次你要做这种惊天动地的事儿,好歹先跟我们通个气儿,让我们有个准备行不行?”
“好啦好啦,知道了!”小燕子连连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首沉默注视着她的尔泰。
尔泰的眉头微蹙,眼中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真没事?要不要请太医瞧瞧?”
“哎呀,都说了好得很!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小燕子夸张地转了个圈,拉起柳红的手,“走走走,快回去,饿死我了!”
“好。”尔泰应了一声,护着她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声响。车厢内,暮色渐浓。
尔泰的目光落在小燕子被暮光勾勒的侧脸上,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探究:“原来你叫方慈?那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小燕子呢?”
小燕子心头微紧,面上却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呀。‘小燕子’是打小大家就这么叫我的,叫着叫着就习惯了呗。”
原来是这样……尔泰眼底倏然亮起一丝释然的笑意,心中那点隐约的疑虑瞬间消散。他就知道,她不会刻意隐瞒欺骗他。
然而,另一个更深的疑问随即浮上心头。尔泰沉吟片刻,终是问道:“那个黑衣人……你认识?”
小燕子心头猛地一跳,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迎上尔泰清亮的眸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没有啊,怎么会认识?”
尔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首达她竭力掩饰的真相:“那你为何……要故意放走他?”
小燕子呼吸一窒。即便多活了一世,面对尔泰这般敏锐的洞察力,她依旧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压力。
她深知,若真让他们抓住自己的把柄,别说替方家翻案,恐怕连活到那一天都成了奢望。
“我不是……”她下意识地想辩解,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和为难。
尔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挣扎。
他不想逼她,更不愿看她为难。
几乎是立刻,他放柔了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包容:“罢了。若你此刻不愿说,便不说。我信你,待你想说时,自然会告诉我。”
小燕子怔怔地望着他。
昏暗中,尔泰的眼神温和而坚定,那份无言的信任,像一道暖流,悄然渗入她紧绷的心防。
几人回到灯火通明的会宾楼,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不多时,尔康、紫薇、金锁也匆匆赶到。
今日天坛惊魂,小燕子那奋不顾身的一挡,实在令他们震撼又好奇。
己是掌灯时分,众人围坐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驱散了宫墙内带来的寒意。
经历了白天的惊心动魄,此刻的安宁与食物的香气显得格外珍贵,无论什么事,都等吃完再说。
就在这喧闹而温馨的饭桌上,杯盘轻响,笑语晏晏之际——
一道清越悠扬、带着几分洒脱不羁的吟诵声,忽地从旁响起,清晰地盖过了堂内的喧哗
“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他。如今五事皆更变,箫剑江山诗酒茶。”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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