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汉子不敢再多言,连忙应了声“是”,目送那回族男子转身离去。
牢狱深处潮湿阴冷,石壁上渗着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衬得周遭愈发死寂。
小燕子仍昏迷着,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颈后被劈中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红。
疤脸汉子盯着昏迷的小燕子,眉头拧成个疙瘩,这丫头看着娇俏,骨子里却比野马还烈,今日在驿站那般挣扎,倒让他想起草原上最不服驯的母狼。
他啧了声,吩咐狱卒:“看好了,别让她醒了闹事。”
狱卒喏喏应下,他才转身出了牢房,将沉重的铁门“哐当”锁上。
不知过了多久,小燕子指尖动了动。颈后的钝痛像潮水般漫上来,她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斑驳的石壁,鼻尖萦绕着土腥与霉味,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清醒。
她又被抓了。
“师父……”那声未出口的称呼又堵在喉咙里,心头一阵发闷。
那张脸分明是记忆里的模样,可那记手刀的狠厉,却半点没有从前的温和。是她认错了?
她思索着模糊的回忆,是了,刚遇上他时,脾气差的要命,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的……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教自己武功,这一世,可要他好好补偿,把一身的本事传授给她,这可是他上一世承诺的。
可……这一世的他,怎么会和这群人同流合污,含香又在那里?无数的疑问盘旋在她的头顶,理不出头绪,但此刻想这些也是徒劳。
她撑起身子坐起,颈后疼得她龇牙咧嘴。目光扫过墙角的食物,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声,她摸了摸肚子。
又看了看牢门的铁锁拿起又无力的放下,看来这下真是插翅难飞了。
正琢磨着,牢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立刻躺下装睡,眯着眼从眼缝里瞧去。
来人是那回族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鼻深目、眉眼间戾气更重的汉子,两人皆是一身回部装扮。
“就是她?”霍集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目光落在石床上的小燕子身上,带着审视。
回族男子“嗯”了声:“福尔泰的夫人。听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比寻常贵女多些骨头。”
“福尔泰……”霍集占冷笑一声,“他倒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能惹事的。”他踱步到牢门前,打量着小燕子,“留着她,真能让福尔泰投鼠忌器?”
“至少能让他乱了阵脚。”回族男子声音平淡,“边城战事正紧,他若分心寻妻,清军的攻势便会缓下来。我们正好趁机联络各部,夺回伊犁。”
霍集占点头,又瞥了眼石桌上的食物:“你倒对她客气。”
“养肥了,才好当筹码。”回族男子淡淡道,“何况,她未必只是个筹码。”
霍集占挑眉,没再追问,转身往外走:“那便依你。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福尔泰的动静。”
两人脚步声渐远,小燕子躺在毡毯上,后背己沁出冷汗。
原来他们抓她,是为了扰乱尔泰的军心!
边城战事正酣,若是尔泰为了找她分神,清军防线怕是真会出乱子。
————
尔泰正勒马站在一处山岗上,身后的清兵队己搜查了方圆十里,
只在一处溪边找到半截被箭射穿的衣袖。
是小燕子的,袖口绣着朵小小的紫薇花,这是来伊犁时紫薇临时绣上的。她们姐妹情谊他倒是见识过。
“将军,”青硯捧着衣袖上前,声音发沉,“看箭簇,是南疆那边的样式。”
尔泰接过衣袖,指尖抚过那朵紫薇花,布料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他喉结滚动,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浓重:“霍集占兄弟,我要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他将那半截衣袖揣进怀里,像是握住了最后一点念想。他拿出那枚金色令牌高举头顶,声音嘶哑:
“全军听令全力进攻南疆,荡平贼寇。”
————
次日天未亮,一封加急军报己穿过戈壁,送抵紫禁城。
乾隆展开信纸,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尽是焦灼。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龙椅扶手被攥得咯吱作响,脸色铁青:“大小和卓竟敢在南疆叛乱,把朕最后的一点信任都磨灭了。真是养虎为患,欺我大清无人了吗?”
军机处大臣皆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乾隆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传朕旨意!增派骑兵两千,由定边将军兆惠统领,星夜驰援南疆!务必将大小和卓一举荡平,护我大清疆土。”
“遵旨!”
————
前线,硝烟弥漫,黄沙飞扬。
尔泰亲率两百清兵左冲右突,连日鏖战,不休不眠,霍集占兄弟终于显出溃败之象。
尔泰勒住躁动的黑鬃马,指节因用力而攥得惨白,刀鞘上的缠绳己被冷汗浸透,臂上每一道青筋都绷如满弓之弦。
他抬头望向残破的城楼,目光冰寒刺骨:“霍集占!放我夫人,一切尚还有转圜余地。否则,我必率天兵,将你和卓一族从这世上彻底抹去,令尔等片甲不留!”
“哈哈哈!”霍集占笑得癫狂,拍了拍手,“现在她在我掌心里,岂容你讨价还价?”他俯身看着城下,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只要你即刻退兵,将伊犁拱手归还,再自缚双臂前来请罪,我便将这美人原封不动还给你!”
尔泰的喉结滚了滚,身后的亲兵都屏住了呼吸。
“痴心妄想。”他一字一顿,刀尖指向城楼,“这片土地,乃大清之疆域,是万千将士以热血性命守护的家国!我福尔泰,宁可肝脑涂地,也绝不容你们这些逆贼染指分毫”
霍集占的笑猛地僵住,脸色一沉,厉声传令:“把人带上来!”
城楼的阴影里,小燕子被押了出来。蒙尔丹的手钳着她的胳膊,一把弯刀贴着她的颈侧,寒光映得她下颌线愈发锋利。
她的发丝被风吹得乱舞,脸上还有未褪的擦伤,却挺首了脊背,
霍集占一把扯掉她嘴里的布条,粗声道:“快叫他退兵!”
小燕子先是狠狠剜了霍集占一眼,继而目光复杂地投向身边的蒙尔丹,声音带着失望与讥讽:“蒙尔丹,我原以为你算条英雄好汉,今日……真令人不齿。”
蒙尔丹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她为何知道他的名字?他们何时相识?
霍集占也惊奇的往蒙尔丹看去,皱起眉头,但很快又打消了疑虑的念头,因为蒙尔丹绝不会背叛他。
城楼下,尔泰死死盯着那柄架在小燕子颈间的冷刃,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心中如有万千蚁噬。
身为三军统帅的钢铁意志,在这一刻竟剧烈地动摇起来。
小燕子望向城楼下端坐于黑色骏马之上的身影,那般高大英武,她的英雄。
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尽力气朝着下方嘶喊:“夫君……”
尔泰浑身剧震!成婚以来,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唤他“尔泰”、“福尔泰”,或是嗔怒时的“死福尔泰”……
这一声“夫君”,破天荒第一次,却像一支烧红的箭,瞬间洞穿了他紧绷欲裂的心脏!
他喉咙梗塞,无声地疯狂的在心底里呐喊回应:“夫人……我在这里……”
热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沿着风尘仆仆的脸颊滚落,重重砸在冰冷的甲胄上,晕开一片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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