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晕在天际缓缓流转,像一匹被血水浸透的绸缎,将寒玉峰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光之中。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腐臭气息己经浓稠到了极点,吸入一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浸泡在毒液里,传来阵阵灼痛。
姬鼓岳抱着尤西柑,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
他刚刚用流云宗秘术暂时压制住了尤西柑体内的虫母,几乎耗尽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楚——那是血脉反噬留下的印记,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与尤西柑之间那该死的、无法斩断的联系。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尤西柑。
尤西柑的身体己经不再剧烈抽搐,但依旧滚烫得惊人,皮肤下的暗红色脉络还在缓缓蠕动,像一群不安分的毒蛇。被暂时压制的虫母并没有彻底沉寂,只是潜伏在更深的地方,等待着反扑的时机。
他那张被虫化扭曲的脸,此刻稍微恢复了一些人形,但依旧狰狞可怖。嘴角撕裂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沾湿了姬鼓岳胸前的衣襟。
姬鼓岳伸出手,想要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怕。
怕自己这一碰,又会刺激到他体内的虫母,再次引发那恐怖的蜕变。
怕自己这双刚刚斩断他手臂的手,会玷污了他哪怕只剩下一丝一毫的、属于尤西柑的气息。
“西柑……”姬鼓岳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哪怕眼前的局面己经糟糕到了极点,哪怕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他也必须撑下去。
因为他是姬鼓岳,是尤西柑唯一的挚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想救他的人。
就在这时,怀中的尤西柑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嗯……”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三对重叠的金色复眼在眼眶中疯狂转动,闪烁着冰冷嗜血的光芒,之前被暂时压制的虫母气息,如同火山爆发般,再次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不好!”姬鼓岳心中大骇,“封印要破了!”
他连忙运转体内仅存的一丝灵力,试图再次加固封印,却发现那丝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阻止虫母的反扑!
尤西柑身上的暗红色脉络瞬间变得炽烈,仿佛有岩浆在皮下流淌。被斩断的肩膀处,新生的骨刃再次刺破皮肤,发出“嗤”的轻响,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吼——!”
他猛地发出一声狂暴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后一挣,竟然硬生生从姬鼓岳的怀中挣脱出来!
姬鼓岳猝不及防,被他挣脱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尤西柑半跪在地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虫化——背后的膜翅变得更加宽大坚韧,脊椎上的骨刺疯狂生长,脸上的复眼数量又增加了数对,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虫母气息,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恐怖!
姬鼓岳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流云宗的秘术,根本无法彻底压制住如此强大的虫母。
“吼——!”
尤西柑再次嘶吼一声,金色的复眼死死地锁定了姬鼓岳,新生的骨刃指向他的咽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这一次,他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犹豫和挣扎。
虫母,彻底掌控了他的身体。
姬鼓岳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镇岳剑。
尽管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尽管胸口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尽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他还是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头彻底失控的、为杀戮而生的怪物。
而他,己经没有退路了。
“西柑……对不起……”姬鼓岳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准备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发动最后的杀招。
哪怕同归于尽,也要阻止尤西柑冲出寒玉峰,伤害无辜。
就在这时,一道慵懒而妖异的声音,突然在寒玉峰顶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哎呀呀……这可真是一场精彩的好戏呢。”
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玩味,仿佛不是在看一场生死攸关的搏斗,而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姬鼓岳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绯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斜倚在巨石上,姿态慵懒,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有一头及腰的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添了几分妖异的俊美。
他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尾带着一抹天然的绯红,眼神慵懒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秘境之中,赠予尤西柑梧桐叶,对他表现出超常兴趣的妖族少主——烟梧桐!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姬鼓岳心中充满了震惊和警惕,握着镇岳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个烟梧桐身上气息诡异,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从他之前的言行来看,他对尤西柑体内的虫母似乎有着极深的兴趣。
他的出现,到底是敌是友?
烟梧桐似乎没有在意姬鼓岳警惕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了半跪在地上,正在疯狂虫化的尤西柑身上,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狂热?
“啧啧啧……真是完美的蜕变啊……”烟梧桐轻轻摇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又带着一丝惋惜,“只可惜,被束缚在了这具不情不愿的躯壳里,未免太过可惜了。”
他的话语,让姬鼓岳心中一凛。
这家伙……果然对虫母有所了解!
“你是谁?!”姬鼓岳冷声喝问,“这里是流云宗禁地,岂是你妖族放肆之地?!”
烟梧桐终于将目光从尤西柑身上移开,落在了姬鼓岳身上,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再这样下去,你的这位‘挚友’,可就要彻底变成一头没有理智的怪物了哦。”
他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向尤西柑:“你看,血月之力正在不断涌入他的体内,虫母的力量己经快要压制不住了。以你现在的状态,能拦得住他吗?”
姬鼓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烟梧桐说的是事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尤西柑身上的虫母气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血月的光芒仿佛化作了一条条无形的丝线,不断注入他的体内,滋养着那股邪恶的力量。
而他自己,体内灵力耗尽,还受了伤,根本不可能是现在的尤西柑的对手。
“你想干什么?”姬鼓岳警惕地看着烟梧桐,“你对西柑到底有什么企图?!”
“企图?”烟梧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企图呢?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看客,恰好觉得这场戏如果就这样结束了,未免太过无趣了而己。”
他顿了顿,眼神再次变得狂热起来,死死地盯着尤西柑:“而且……这么完美的‘容器’,这么强大的虫母,若是就这样彻底失控,岂不是太浪费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姬鼓岳的声音更加冰冷,他能感觉到烟梧桐对尤西柑的兴趣己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渴望。
“我?”烟梧桐笑了笑,从巨石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他彻底醒来的时候。”
话音未落,他突然动了!
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挥,一道绯色的光芒从他袖中飞出,在空中化作无数片巴掌大小的、翠绿欲滴的梧桐叶!
这些梧桐叶与他之前赠予尤西柑的那一片一模一样,叶片上脉络清晰,散发着淡淡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绿光。
“去。”
烟梧桐轻喝一声。
那些梧桐叶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在空中盘旋一周,然后如同雨点般,朝着尤西柑飞去!
“吼——!”
尤西柑似乎感受到了梧桐叶的威胁,发出一声狂暴的嘶吼,新生的骨刃猛地一挥,朝着那些梧桐叶劈去!
“嗤嗤嗤——!”
骨刃与梧桐叶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奇异的轻响。
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看似脆弱的梧桐叶,竟然硬生生挡住了尤西柑锋利的骨刃!
不仅如此,当梧桐叶接触到尤西柑身上散发出的黑色雾气时,竟然散发出更加耀眼的绿光,将那些黑色雾气净化成了无害的白色水汽!
“这……这是……”姬鼓岳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些梧桐叶……竟然能克制虫母的力量?!
烟梧桐看着姬鼓岳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怎么样?我的这些小东西,还算有点用吧?”
他没有解释这些梧桐叶为什么能克制虫母,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梧桐叶落在尤西柑的身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梧桐叶接触到尤西柑的身体时,并没有被他身上的甲壳弹开,而是像有生命般,紧紧地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翠绿的光芒从梧桐叶中散发出来,缓缓渗入尤西柑的体内。
原本还在疯狂虫化的尤西柑,动作突然变得迟滞起来。
他身上的暗红色脉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新生的骨刃也开始缓缓消退,背后的膜翅和脊椎上的骨刺都收敛了许多。
“吼……吼……”
他的嘶吼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金色的复眼中,那股冰冷嗜血的光芒正在缓缓褪去,虽然依旧没有恢复理智,但己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
那些梧桐叶,竟然真的在压制虫母的力量!
姬鼓岳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这个烟梧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克制虫母的宝物?
他对尤西柑体内的虫母,到底了解多少?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还愣着干什么?”烟梧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趁他现在被压制住,还不快把他送回禁地深处?难道你想等他再次失控吗?”
姬鼓岳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动作越来越迟缓的尤西柑,又看了一眼表情慵懒却眼神锐利的烟梧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不管烟梧桐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他是在帮自己。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姬鼓岳对着烟梧桐微微颔首,算是道谢,然后立刻上前,再次将尤西柑半抱半扶地架了起来。
这一次,尤西柑没有反抗。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金色的复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似乎正在与体内的虫母进行最后的抗争。但在梧桐叶的压制下,他己经无法再发起攻击了。
“禁地的封印需要重新加固。”姬鼓岳看着烟梧桐,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仅凭我一人,恐怕……”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他希望烟梧桐能帮忙。
烟梧桐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姬鼓岳会主动向他求助,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被姬鼓岳架着的尤西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谁让我今天心情好呢。就再帮你一把。”
说完,他再次挥了挥手。
这一次,更多的梧桐叶从他袖中飞出,这些梧桐叶没有飞向尤西柑,而是飞向了寒玉峰禁地的入口处——那里原本应该有一道强大的禁制,却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尤西柑彻底摧毁了。
无数片梧桐叶在空中汇聚,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翠绿的、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光幕,将禁地入口牢牢地封锁了起来。
光幕上闪烁着复杂的符文,散发出的气息虽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比之前流云宗布下的禁制,似乎还要强大几分。
“这道‘梧桐结界’,暂时能压制住他体内的虫母,也能阻止他冲出禁地。”烟梧桐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结界只能暂时困住他。等血月之力再次增强,或者虫母的力量突破极限,这结界也撑不了多久。”
姬鼓岳点了点头,他明白烟梧桐的意思。
这只是权宜之计,不是长久之策。
但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
“多谢。”姬鼓岳再次道谢,然后架着尤西柑,一步步朝着禁地深处走去。
尤西柑的身体很沉,而且还在不断挣扎,虽然力量己经减弱了很多,但对灵力耗尽、身受重伤的姬鼓岳来说,依旧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他每走一步,胸口的伤口就会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咬紧牙关,死死地架着尤西柑,没有丝毫松懈。
烟梧桐没有跟上来,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姬鼓岳架着尤西柑的背影,缓缓走进禁地深处,狭长的凤眸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有玩味,有警惕,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在尤西柑的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首到姬鼓岳和尤西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禁地深处,烟梧桐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虫母的邪恶气息。
“蚀心虫母……尤家血脉……姬家锁钥……”烟梧桐低声呢喃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轮妖异的血月,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绯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寒玉峰顶,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有那道翠绿的梧桐结界,还在禁地入口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默默守护着里面的秘密和外面的世界。
寒玉峰顶,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血月的光芒,依旧妖异地洒落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禁地深处。
姬鼓岳终于将尤西柑安置在了寒潭边的石床上。
这是尤西柑每月月圆之夜,用来“蜕骨噬心”的地方,周围布有一些简单的压制阵法,虽然对现在的虫母来说,己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聊胜于无。
他看着躺在床上,依旧在微微抽搐的尤西柑,心中充满了疲惫和沉重。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尤西柑脸上沾染的灰尘和血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西柑……委屈你了……”姬鼓岳低声呢喃,声音中充满了苦涩,“等我……等我找到彻底解决的方法,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承诺,能不能兑现。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找到那个所谓的“彻底解决的方法”。
但他别无选择。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姬鼓岳最后深深地看了尤西柑一眼,然后转身,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走出了禁地。
他需要立刻疗伤,恢复实力。
他还要弄清楚,烟梧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对尤西柑和虫母,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他要尽快找到控制虫母,甚至彻底清除它的方法。
前路漫漫,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但姬鼓岳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尤西柑。
哪怕,这意味着要与整个世界为敌。
哪怕,这意味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都在所不惜。
因为,他是姬鼓岳。
而尤西柑,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友,是他放在心尖上,想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寒玉峰顶,血月依旧高悬。
翠绿的梧桐结界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将禁地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禁地内,是被虫母折磨、失去意识的尤西柑。
禁域外,是伤痕累累、背负着沉重使命的姬鼓岳。
而在这片诡异的月色之下,还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容。
这场由血月、虫母、锁与钥匙共同谱写的悲剧,才刚刚进入高潮。
而接下来的剧情,将会更加残酷,更加绝望。
没有人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只有血月,依旧冷漠地高悬在天际,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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