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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苍生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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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时光,如指间流沙,悄无声息地滑过灵枢界的天空。

对于寿元动辄数百年、上千年的修仙者而言,三年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对于经历过云梦泽惨案的幸存者来说,这三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云梦泽的废墟之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顽强的杂草从瓦砾缝隙中钻出来,在风中摇曳。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偶尔落在断壁残垣上,歪着头打量这片陌生的土地,然后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却更衬得此地的寂静。

曾经的焦黑与血腥早己被风雨冲刷干净,只留下一些难以磨灭的痕迹——比如某些石头上顽固的暗红色污迹,比如地基深处偶尔渗出的、若有若无的腥气,比如那尊依旧矗立在废墟中央的、莹白色的雕像。

是的,它还在那里。

三年来,仙盟从未放弃过对它的研究和监视,却始终未能解开它的秘密。雕像的材质非玉非石,坚硬无比,任何探测法术落在上面都会被无声无息地吸收。它散发的气息依旧诡异而强大,既有着玉石般的温润,又透着刺骨的冰冷和死寂。

最终,仙盟做出了决定。

他们在雕像周围布下了重重叠叠的封印阵法,将整个区域划为最高级别的禁地——“双仙冢”。

这个名字,是仙盟总部经过反复商议后定下的。

官方的说法是:上古凶物“蚀心老妖”在云梦泽复苏,欲吞噬苍生,幸得寒玉仙君尤西柑与镇岳仙尊姬鼓岳两位仙尊联手,不惜燃烧自身本源,最终将凶物成功封印。两位仙尊也因此力竭而亡,其神魂与天地共鸣,化作此雕像,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这个说法,完美地解释了雕像的来历,美化了两位主角的结局,也给了幸存者和整个修仙界一个“合理”的交代。

至于真相——关于虫母、寄生、献祭、傀儡的残酷真相,则被严密封锁,成为了只有极少数高层才知晓(或者说,才愿意相信)的秘密。

那些过于血腥、过于诡异、过于颠覆“仙君”形象的细节,比如尤西柑的虫化形态,比如姬鼓岳的献祭真相,比如那令人心悸的虫嘶和黑血,都被刻意抹去,或者被重新解读为“凶物作祟的幻象”。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有效的遗忘剂。

三年过去,云梦泽惨案的亲历者越来越少。

那些幸存的平民,大多被安置在新的城镇,开始了新的生活。最初的恐惧和悲伤,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渐渐淡去,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如同噩梦般的碎片记忆。当他们偶尔向后代提起那段往事时,语气也早己没有了当初的颤抖,只是带着一丝唏嘘,讲述着两位仙尊如何英勇地牺牲自己,拯救了苍生。

年轻一代的修士,大多是从宗门典籍或长辈的口述中了解到“双仙冢”的故事。

在他们看来,尤西柑和姬鼓岳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是修仙界的楷模。寒玉仙君清冷孤高,镇岳仙尊刚正不阿,两人志同道合,并肩作战,最终为了守护苍生而牺牲,化作雕像,永垂不朽。

这个版本的故事,充满了悲壮的英雄主义色彩,符合他们对“仙君”、“仙尊”的所有想象。

“听说了吗?今年的‘双仙祭’就要开始了。”

“当然听说了!我还特意申请了去‘双仙冢’外围观礼呢!”

“真羡慕你!我听说那雕像可神奇了,在月光下会散发出莹白的光芒,就像两位仙尊还活着一样!”

“不止呢!我师父说,他年轻的时候,曾有幸远远见过一次雕像,那股浩然正气,简首能净化人的心灵!”

在一家热闹的茶馆里,几个年轻的修士正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祭祀大典。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崇敬和向往,对“双仙冢”的传说深信不疑。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者,默默地喝着茶,听着这些年轻的议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是云梦泽惨案的幸存者之一,曾经是城中的一个小商贩。他亲眼目睹了那晚的恐怖景象,也亲眼看到了那尊雕像的诞生。

他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传说中那样。

他记得那遮天蔽日的虫影,记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记得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他也记得那尊雕像最初的模样——并非传说中那般神圣庄严,而是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诡异和悲伤。

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

三年前,当他试图向前来调查的仙盟修士描述自己看到的“真相”时,得到的只是冷漠的警告和严厉的禁止。他看到过那些试图说出“不合时宜”言论的人,最终的下场都不太好。

久而久之,他也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将那些可怕的记忆深埋心底,只在午夜梦回时,才会被冷汗惊醒。

“唉……”老者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和苦涩的茶水一起咽进肚子里。

或许,这样也挺好。

至少,活着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年轻的修士可以有值得敬仰的英雄。

真相什么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然而,有些东西,并不是想掩盖就能完全掩盖的。

“双仙冢”禁地的传说,并没有完全朝着仙盟期望的方向发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传闻,开始在私下里悄悄流传。

“喂,你们听说了吗?‘双仙冢’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有个远房表哥,是看守禁地的弟子。他说……每到月圆之夜,尤其是血月之夜,禁地里面会传出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什么声音?”

“像是……像是有人在哭……”

“哭?谁在哭?难道是……”

“嘘!小声点!”那人紧张地看了看西周,压低了声音,“我表哥说,那哭声可凄厉了,听得人头皮发麻。有时候,还会夹杂着……剑鸣的声音。”

“剑鸣?难道是镇岳仙尊的佩剑?”

“不知道……我表哥说,每次听到这些声音,禁地的阵法就会变得极不稳定,雕像也会散发出一股……很悲伤、很绝望的气息。”

这样的传闻,大多只在底层修士或市井百姓之间流传,而且往往伴随着“嘘”声和紧张的张望。没有人敢公开谈论,更没有人敢去证实。

仙盟对于这些“谣言”,采取了严厉的打压措施。一旦发现有人传播,轻则警告罚款,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但越是禁止,人们的好奇心就越强,传闻也就传播得越广,越离奇。

有人说,那是两位仙尊的魂魄不甘安息,在诉说着什么。

有人说,那是被封印的“蚀心老妖”在挣扎,试图冲破封印。

还有人说,那根本不是什么“双仙冢”,而是一个巨大的、镇压着某种恐怖存在的封印,雕像本身,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这些传闻,给庄严神圣的“双仙冢”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面纱。

甚至有一些胆大的、追求刺激的修士,试图偷偷潜入禁地一探究竟,但大多都被禁地外围的阵法挡了回来,运气不好的,还会被巡逻的守卫抓住,受到严厉的惩罚。

只有极少数人,曾经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靠近过禁地的核心区域。

据说,在某个血月之夜,有一个迷路的采药人,误打误撞地靠近了雕像。

他说,那晚的月色是诡异的暗红色,雕像在血月下散发出妖异的光芒。他清楚地听到,从雕像那里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像是女子哭泣又像是男子呜咽的声音,听得人肝肠寸断。

他还说,他看到那尊莹白的雕像上,似乎有液体在流淌,在血月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鲜血。

而插在雕像心口的那柄剑,更是发出了极其凄厉的剑鸣,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采药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里,从此再也不敢靠近“双仙冢”半步。

当他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别人时,大多被当成了疯子的胡言乱语。

但这个故事,还是悄悄流传了开来,给“双仙冢”又增添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这夜,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清冷的月光洒在“双仙冢”禁地之上,给厚重的阵法结界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晕。

巡逻的弟子们早己换岗,整个禁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阵法中央,那尊莹白的雕像静静地矗立着。

月光照在尤西柑玉化的脸上,将他凝固的悲伤映照得格外清晰。他的睫毛在玉石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就会颤动。

心口的镇岳剑,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剑身上的纹路,像是流淌着无声的泪水。

雕像下方的石质基座,沉默地匍匐在那里,与大地融为一体,仿佛承载着无尽的重量和悲伤。

西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阵法结界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极其微弱、极其缥缈的呜咽,突然从雕像内部传来。

那声音,像是女子的哭泣,又像是男子的低吟,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若有若无,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

紧接着,“嗡——”

插在雕像心口的镇岳剑,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剑鸣。

剑鸣中,没有丝毫的浩然正气,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不甘,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哀悼着什么。

呜咽声和剑鸣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和凄凉。

阵法结界上的光芒,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泛起了一阵细微的涟漪。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片刻之后,呜咽声消失了,剑鸣也停止了。

禁地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雕像心口的镇岳剑上,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泪痕。

只有石质基座的缝隙中,似乎渗出了一滴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闪了一下,然后迅速被石头吸收,消失不见。

夜,还很长。

月光,依旧清冷。

“双仙冢”的传说,还在继续。

苍生或许会遗忘,历史或许会被改写。

但那尊雕像,却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在寂静的禁地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诉说着那段被掩埋的、残酷而悲伤的真相。

它是尤西柑和姬鼓岳存在过的最后证明,也是他们永恒禁锢的见证。

风吹过禁地,卷起地上的尘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对命运多舛的灵魂,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

而在禁地之外,修仙界依旧喧嚣,新的故事正在被讲述,新的英雄正在被塑造。

没有人知道,在那尊被无数人敬仰的雕像里,禁锢着怎样的悲伤和绝望。

也没有人知道,这场看似圆满的“牺牲”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和残酷。

遗忘,还在继续。

而轮回,似乎也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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