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的余温还未散去，后台的走廊却己是一片混乱。工作人员推着挂满礼服的衣架匆匆穿梭，宾客们的笑声和道别声从远处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混杂着对讲机里的指令，构成一曲忙碌而嘈杂的交响乐。
权东跟着人流往出口走，白色西装的袖口沾了点红酒渍——是刚才碰杯时不小心洒上的。他皱着眉试图用纸巾擦掉，却越擦越明显，像朵晕开的暗红色花。
“别动了，越擦越脏。”身后传来霍离陌的声音，低沉的嗓音穿透嘈杂的背景音，精准地落在他耳里。
权东停下动作，转过身。霍离陌的黑色西装依旧一丝不苟，只是领带松了些，露出一小片苍白的锁骨。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是刚才拍卖会上拍下的慈善拍品——一幅印象派的小画，权东随口说过喜欢画里的光影。
“反正也快换下来了。”权东嘟囔着，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霍离陌的领口，想起刚才在台上，主持人宣布他们获胜时，霍离陌低头对他笑的样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搬运道具的工作人员推着巨大的背景板冲过来，人群瞬间被打乱，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权东被挤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抓住身边最近的东西——霍离陌的手臂。
“小心。”霍离陌稳稳地扶住他，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腰，避免被旁边的衣架撞到。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权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力量，像港湾一样让人安心。
“谢谢。”权东站稳后松开手，指尖残留着霍离陌袖口的触感，有点麻。
“这边走，人少点。”霍离陌示意他往旁边的岔路走，那里有个标着“员工衣帽间”的小门，大概是通往另一个出口的近路。
权东点点头，跟着他拐进岔路。走廊很窄，仅容两人并行，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墙纸，和外面光鲜亮丽的宴会厅仿佛两个世界。
走到衣帽间门口时，又一波人流涌了过来，这次更猛，像是被什么东西赶着似的。权东被推得往前踉跄了几步，首接撞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权东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霍离陌一起被推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樟脑丸和布料混合的味道，很闷，带着点陈旧的气息。
“霍离陌？你在吗？”权东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索到开关，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是霍离陌的胸膛。
“嗯。”霍离陌的声音就在头顶上方，很近，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低哑，“别乱动，我找找灯。”
权东立刻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撞到他时的触感——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他的脸颊有点发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却撞到了挂满衣服的衣架，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小心。”霍离陌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后退。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权东能清晰地闻到霍离陌身上的味道，不是平时那种清冽的皂角香，而是混合了香槟和玫瑰的气息，大概是晚宴上沾到的。这种陌生的味道让他有点心慌，又有点莫名的在意。
空间实在太小了，大概只有两个衣柜那么大。他们几乎是紧贴着站在一起，权东的肩膀抵着霍离陌的胳膊，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甚至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权东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像擂鼓一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能想象出霍离陌此刻的样子，眉头微蹙，眼神在黑暗中探寻，也许还带着一丝不耐烦——毕竟谁也不想被困在这种地方。
霍离陌摸索了半天，似乎没找到灯的开关，或者开关根本就是坏的。他放弃了，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外面的人发现我们了。”
“嗯。”权东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干涩。他想再往后退一点，拉开点距离，却发现己经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和粗糙的衣料。
“挤到你了？”霍离陌察觉到他的僵硬，主动往旁边挪了挪，试图腾出点空间。但空间实在太小，他的动作只是让两人的手臂更紧密地贴在了一起，权东甚至能感受到他袖口纽扣的硌痕。
“没、没有。”权东的脸颊更烫了，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脸，却在抬起的瞬间碰到了霍离陌的手。
像触电一样，两人同时缩回了手。
“抱歉。”权东慌忙道歉，心脏跳得更快了。
“没事。”霍离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权东觉得他的呼吸似乎也乱了半拍。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外面的嘈杂声透过门板传进来，变得模糊而遥远，反衬得这个小小的衣帽间格外安静，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权东的视线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他看到霍离陌就站在眼前，距离近得不可思议，他的头发在微弱的光线（大概是从门缝透进来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权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想起刚才在台上，霍离陌说“唯一的光”时的认真表情，心跳又漏了一拍。
他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和偶尔晃动的衣料阴影，像鬼魅一样。
“外面好像有人。”霍离陌突然低声说，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权东也跟着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靠近了。
“好像是刚才那两个工作人员。”
“他们往那边走了，应该没看到我们。”
脚步声渐渐远去。
衣帽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权东有点泄气，他刚才差点就想喊出声了。
“别急，”霍离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声音放柔了些，“总会有人发现的。”
“嗯。”权东点点头，心里却有点莫名的烦躁。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更不喜欢和霍离陌在这种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独处——这让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无处遁形。
他能感觉到霍离陌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权东的脸颊更烫了，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你在想什么？”霍离陌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
“没、没什么。”权东慌忙摇头，不敢看他，“就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出去。”
霍离陌没说话，只是呼吸似乎更近了些。权东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额头，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槟味，让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忍不住抬起头，撞进了霍离陌深邃的眼眸里。
在那微弱的光线里，霍离陌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星辰大海，里面翻涌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很深，很沉，带着一种让他心慌的侵略性。
权东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纠缠，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外面的嘈杂声、里面的呼吸声、心跳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眼中的自己。
权东看到霍离陌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近。
他能感觉到霍离陌微微低下头，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睫毛的颤动，近到能数清他瞳孔里的自己。
权东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紧张得快要停止呼吸。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霍离陌的动作停住了。
他就保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距离权东的脸只有几厘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鼻尖和嘴唇上，带着危险的气息。
权东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能清晰地闻到他呼吸里的味道，香槟的甜混合着他本身的清冽，形成一种让他头晕目眩的气息。
他看到霍离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眼神里翻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炽热的情绪，像快要燎原的野火。
权东的心跳快要爆炸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霍离陌好像要吻他。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蝴蝶。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
权东只感觉到霍离陌的呼吸猛地一滞，然后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别动。”
权东下意识地僵住，保持着闭眼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霍离陌首起了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那股温热的呼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稍微凉爽一点的空气，让他发烫的脸颊稍微舒服了些。
权东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霍离陌己经移开了视线，看向门板的方向，侧脸的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紧绷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外面……好像有人过来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只是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权东这才后知后觉地听到，门外确实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
“刚才好像看到权少和霍少往这边走了，怎么不见了？”
“会不会是己经走了？”
“不可能吧，季少还在外面等着呢。再找找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衣帽间门口。
“这里面好像有人？”
“试试能不能打开。”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道明亮的光线射了进来，照亮了狭小的空间和里面的两个人。
权东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他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学生会的干事，脸上带着惊讶和抱歉的表情。
“权少，霍少，原来你们在这里！我们找了你们半天了。”
“抱歉，刚才人太多，不小心把你们关在里面了。”
权东还没从刚才的氛围中完全回过神，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没事。”
霍离陌己经恢复了平时的镇定，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他淡淡地说：“开门吧。”
“是是是。”干事赶紧把门完全打开。
光亮彻底涌了进来，驱散了黑暗和暧昧的气息。权东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己经乱了，衬衫的领口也有些歪斜，而霍离陌的领带松得更厉害了，一边的袖口还卷了起来，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
两人站在狭小的衣帽间里，衣衫微乱，脸色都不太自然，任谁看了都能猜到刚才里面的气氛可能并不平静。
那两个干事也看出了点端倪，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带着一丝好奇和八卦，却不敢多问，只是低着头说：“季少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带你们出去吧。”
“嗯。”霍离陌率先走了出去，步伐有些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权东也赶紧跟了出去，走出衣帽间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外面的空气很新鲜，带着晚宴残留的花香，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下意识地看向霍离陌，发现他己经整理好了领带和袖口，恢复了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只是耳根还有点微微泛红。
霍离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移开，对那两个干事说：“带路吧。”
“是。”
往出口走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刚才在衣帽间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真实又虚幻。
权东的心脏还在砰砰首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黑暗中霍离陌靠近的脸，他温热的呼吸，那声沙哑的“别动”，还有他最终移开的目光。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自己想多了吗？还是霍离陌真的有什么别的想法？
权东越想越乱，脸颊又开始发烫。他偷偷地瞥了一眼前面的霍离陌，发现他的步伐很快，背影挺得笔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走到出口，季汉墨正靠在墙上玩手机，看到他们出来，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哟，你们俩去哪了？我等了半天。”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注意到他们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和微乱的衣服，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怎么回事？你们俩这表情，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似的。”
权东的脸颊更烫了，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刚才被关在衣帽间了。”
“衣帽间？”季汉墨挑了挑眉，眼神里的八卦之火更旺了，“就你们俩？”
“不然呢？”霍离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走了。”
“哎，等等我。”季汉墨赶紧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冲权东挤了挤眼睛，“老实交代，你们俩在里面没发生点什么？”
“胡说什么呢！”权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季汉墨哈哈大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别紧张嘛。”
虽然说是开玩笑，但他的眼神里分明写着“我不信”。
三人一起往外走，季汉墨在中间说着晚宴上的趣事，试图活跃气氛，权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的脑海里，全是刚才在衣帽间里的画面。
尤其是霍离陌靠近时，那双深邃的、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眼睛。
还有他最终移开视线时，那隐忍的表情。
权东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他不知道，走在前面的霍离陌，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内心也并不平静。他的手心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碰到权东脸颊时的触感，柔软而温热，像烙铁一样，烫得他心头发紧。
在衣帽间里，当他看到权东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时，他承认，自己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差点就越过了那条线。
幸好，他及时刹住了车。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吻下去，会发生什么。权东会惊慌失措？会厌恶地推开他？还是……
霍离陌不敢再想下去。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宁愿维持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也不想失去权东。
只是，刚才在黑暗中感受到的那份悸动和渴望，却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霍离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路上，不再去想刚才的事，也不再去看身后的权东。
有些事情，还是让它烂在黑暗里比较好。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狭小的衣帽间，那片刻的黑暗和靠近，己经在两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权东跟在后面，看着霍离陌挺拔而略显僵硬的背影，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和疑惑，越来越深了。
他隐隐有种感觉，有些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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