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光透过草庐破旧的窗棂,洒下一地斑驳的银辉。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草药味与淡淡的血腥气,交织成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气息。
师洺关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轲?。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唇上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平日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孤傲荡然无存,只剩下脆弱与疲惫。
最让师洺关心头微颤的是,即使在这样深沉的昏迷中,轲?的右手,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左手手腕。
那力道算不上多大,甚至带着一丝因虚弱而产生的颤抖,却异常执拗,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有丝毫松懈。
师洺关尝试着轻轻抽了抽手,那只冰凉的手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收紧了些,虽然依旧无力,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依赖。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放弃了挣扎。
这个曾经在他面前高傲得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战神,这个挥手间便能斩杀魔将的强者,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用这样一种近乎卑微的方式,依赖着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师洺关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轲?指尖传来的微弱温度,以及那因痛苦而产生的细微颤抖。这让他想起了刚才在战场上,轲?为了救他,为了救村民,强行催动仙元,凝聚焚星戟虚影时的决绝与惨烈。
“你这又是何苦……”师洺关低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明明自己都己经……”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轲?的额头。
滚烫。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烫。
这是仙元耗尽、魔气反噬的征兆。
师洺关的眉头瞬间拧紧,心中的担忧更甚。他能感觉到,轲?体内的气息混乱到了极点,狂暴的魔气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的经脉中肆意冲撞、破坏,而原本应该压制魔气的仙元,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没命的。
“洺关哥,别管他了。”郝浒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担忧,“他是碧落战神,自有天境的人来救他。你己经做得够多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拖垮的!”
郝浒缇站在草庐的角落里,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才师洺关不顾一切救治轲?的样子,以及两人之间那近乎诡异的“亲密”接触(轲?死死抓着师洺关的手),都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他不喜欢轲?,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太危险,他的存在本身,就给洺关哥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和危险。刚才那场魔袭,还有洺关哥此刻的疲惫,都是因为他!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首接将这个昏迷的男人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师洺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行,我不能见死不救。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变成这样的。”
“可他是神仙啊!死不了的!”郝浒缇转过身,声音提高了一些,“倒是你,洺关哥,你看看你自己!你己经消耗了多少精力?再强行动用那股力量,你会……”
郝浒缇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师洺关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刚才为了暂时压制轲?体内的魔气,他己经动用过一次那股潜藏在体内的、温和而纯净的力量,那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他的头还在隐隐作痛,身体也虚弱得厉害。
如果再动用……
师洺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源泉似乎也有些枯竭了。
可是……
他低头,看着依旧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看着轲?苍白痛苦的睡颜,心中的那点犹豫和退缩,瞬间就被坚定取代了。
他不能让他死。
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他们,更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可能就此消失,他的心里就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抽痛和不舍。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陌生,让他有些慌乱,却又异常清晰。
“浒缇,我知道你担心我。”师洺关转过头,对郝浒缇露出了一个虚弱却坚定的笑容,“但我必须救他。你放心,我有分寸。”
“洺关哥!”郝浒缇还想再说什么。
“别说了,浒缇。”师洺关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的决定。”
郝浒缇看着师洺关眼中的坚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了解师洺关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改变。尤其是在关乎人命的时候。
他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师洺关身边,语气缓和了一些:“那……我帮你。”
师洺关摇了摇头:“不用,你帮我守着外面,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郝浒缇沉默地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师洺关一眼,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轲?,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他还是转身走出了草庐,守在了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草庐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师洺关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轲?身上。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所有纷乱的思绪,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救治轲?这件事上。
他知道,这一次,必须动用那股力量了。那股潜藏在他体内,连他自己都不完全了解的、温和而纯净的力量。
虽然他不知道频繁动用这股力量会有什么后果,但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师洺关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交叠,轻轻按在轲?的胸口。他摒除杂念,用心去感受那股力量的存在。
很快,一股熟悉的、温暖的感觉从他的小腹处升起,然后缓缓流遍全身,汇聚到他的掌心。
那股力量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生命力,仿佛蕴含着整个春天的生机与希望。
“对不起,可能会有点疼……”师洺关轻声说道,像是在对昏迷的轲?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说完,他不再犹豫,意念一动,掌心的温和力量便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源源不断地,渡入了轲?的体内。
“唔……”
几乎在力量进入体内的瞬间,昏迷中的轲?就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抓着师洺关手腕的力道也骤然加大,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师洺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刚进入轲?体内,就遭到了那股狂暴魔气的强烈抵抗。
魔气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那股温和的力量,试图将其吞噬、同化。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轲?的体内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一边是代表着毁灭与阴冷的魔气,一边是代表着生机与温暖的未知力量。
而轲?的身体,就成了这两股力量交锋的战场。
“坚持住……”师洺关咬着牙,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能感觉到,那股魔气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还要顽固,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他付出巨大的努力。
他体内的力量在快速消耗着,比上一次快得多。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放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虽然微弱,却有着一种奇特的韧性。它不像魔气那样霸道,却如同春雨般,润物细无声,一点点地渗透、侵蚀着魔气的地盘,安抚着被魔气破坏的经脉。
他看到,轲?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他感受到,轲?抓着他手腕的力道,虽然依旧很大,却不再是那种因痛苦而产生的痉挛性紧握,反而多了一丝……依赖般的稳定。
这让师洺关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咬着牙,更加专注地引导着力量,对抗着那股狂暴的魔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草庐内的烛火渐渐变得微弱,夜也越来越深了。
师洺关的额头己经布满了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己经快要耗尽了,就像即将干涸的河流。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迹。
“洺关哥!”守在门口的郝浒缇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进来,看到师洺关的样子,脸色大变,“你怎么样?别救了!快停下!”
师洺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声音虚弱却依旧坚定:“快……快好了……再……再一会儿……”
他能感觉到,轲?体内的魔气己经被压制下去了不少,虽然依旧顽固,但己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只要再加一把劲,或许就能将魔气暂时逼入死角,保住他的性命。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师洺关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全部逼入了轲?的体内!
“啊——!”
轲?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落下。他抓着师洺关手腕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师洺关疼得脸色发白,但他没有松手,只是死死地咬着牙,承受着这一切。
终于,在那股最后的力量注入后,轲?体内的魔气像是被打懵了一样,暂时蛰伏了下去,不再冲撞。
轲?的身体软软地躺平,眉头缓缓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稳而悠长,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稳定。
他抓着师洺关手腕的力道,也终于慢慢放松了下去,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松开,但己经不再那么用力了。
成功了。
师洺关心中一松,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洺关哥!”郝浒缇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接住了他。
“我……我没事……”师洺关靠在郝浒缇怀里,虚弱地说道,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他……他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洺关哥!洺关哥!”郝浒缇焦急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他连忙探向师洺关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微弱的呼吸,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在嗓子眼。
他看着怀中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师洺关,又看了看床上呼吸平稳了许多的轲?,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两人依旧没有完全分开的手上——轲?的手指,还轻轻搭在师洺关的手腕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就知道!就知道会这样!洺关哥总是这样,为了别人,不顾一切!
郝浒缇小心翼翼地将师洺关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床榻上,然后找来干净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冷汗和嘴角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眼神中充满了疼惜和担忧。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轲?的床边,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洺关哥就不会这么累,不会这么虚弱,不会昏迷不醒!
郝浒缇的拳头紧紧攥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他甚至有种冲动,现在就一拳打死这个昏迷的男人,为洺关哥报仇!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这么做。
洺关哥拼了命才救回来的人,他不能亲手杀了他。那样的话,洺关哥醒来,一定会伤心的。
郝浒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他走到草庐门口,将那盏快要燃尽的烛火吹灭。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草庐内。
床上,轲?安静地躺着,眉头舒展,呼吸平稳,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他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搭在床边(师洺关刚才被抱走时,手腕从他手中抽出,但几根手指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仿佛还在抓着什么)。
另一张床榻上,师洺关也陷入了沉睡,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疲惫而脆弱。
草庐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而微妙的和谐。
郝浒缇靠在门框上,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眼神复杂。
他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事情,己经彻底不一样了。
洺关哥对轲?的在意,己经超出了普通的医者仁心。而轲?对洺关哥的依赖,也绝非偶然。
这两个人,一个是高高在上、本应无情无欲的碧落战神,一个是温润善良、平凡普通的人间医师,他们的命运,因为这场意外的相遇和这场惨烈的魔袭,被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而这种缠绕,在郝浒缇看来,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不确定性。
他隐隐有种预感,未来,恐怕不会再有平静的日子了。
郝浒缇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他都会守在洺关哥身边,保护他,守护他。绝不能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哪怕,要面对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碧落战神。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
草庐内,两个沉睡的人,各自做着不同的梦。
轲?的梦里,不再是血腥的战场和狂暴的魔气,而是一片温暖的光。他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温柔的水域里,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都消失了。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很温暖,很安心,让他不想放手。
师洺关的梦里,是一片朦胧的白色。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一片光芒中,看不清面容,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和在意。他想靠近,却又有些胆怯。
而守在他们身边的郝浒缇,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守护着这份脆弱的宁静,也守护着他心中唯一的珍视。
天边,渐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但对于草庐内的三个人来说,他们的命运,己经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悄然拐向了一条充满未知与荆棘的道路。
而那在两人心中悄然滋生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如同深埋在土壤中的种子,己经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了稚嫩的芽。
未来,它会茁壮成长,还是会被狂风暴雨摧残殆尽?
无人知晓。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将会成为缠绕他们一生的羁绊,也将会成为刺向他们心脏最锋利的刀刃。
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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