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静心佛堂破败的窗棂,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如同为这死寂的空间,奏响一曲悲凉的伴奏。
佛堂内,光线昏暗。牧婉歆依旧躺在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高烧刚刚退去一些,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连日来的病痛和绝望,己经将她折磨得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若非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她己经断了气。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细碎而刻意,打破了佛堂的宁静。
牧婉歆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她己经懒得去理会是谁来了。
无论是送饭的婆子,还是其他什么人,对她来说,都己经没有意义了。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夹杂着雨水湿气和浓郁脂粉香的气息,涌了进来,与佛堂内原本的霉味和香火味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刺鼻。
牧婉歆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是秦佳慧。
她来做什么?
来看她的笑话吗?
牧婉歆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微弱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也好。
她倒要看看,这个胜利者,会用怎样的姿态,来对她这个失败者“耀武扬威”。
秦佳慧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缎衣裙,头上插着珠光宝气的钗环,妆容精致,与这破败的佛堂格格不入。她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侍女,同样是一身光鲜。
她刚一走进佛堂,便下意识地用手帕捂住了鼻子,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嫌恶。
“啧啧,这地方可真够难闻的。” 她娇声道,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婉歆姐姐,你就在这种地方住着?也太委屈了些。”
牧婉歆没有理她,依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到。
秦佳慧也不恼,她缓缓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牧婉歆,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得意。
“姐姐这模样,可真是憔悴啊。” 秦佳慧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想当初,姐姐可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何等风光。可如今……”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牧婉歆依旧毫无反应的脸,继续说道:“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真是令人唏嘘。”
牧婉歆的手指,在被子底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秦佳慧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的心上。
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动怒,不能让她得意。
她越是平静,秦佳慧就越是失望。
秦佳慧见牧婉歆始终不为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又被浓浓的得意所取代。
她俯下身,将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
“姐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婉歆的眼皮,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秦佳慧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怀了无垠哥哥的孩子?又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是被你派人下药,才‘流产’的?”
她轻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戏谑:“姐姐,你也太天真了。”
“那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秦佳慧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黏腻,“从头到尾,都是我演的一场戏。”
牧婉歆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尽管心里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秦佳慧承认,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买通了府医,让他伪造了脉象和诊书。” 秦佳慧继续说道,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又找了个机会,假装腹痛,然后一口咬定是你嫉妒我怀了孩子,派人下的毒手。”
“那些所谓的‘证据’,那些仆役的证词,也都是我安排好的。”
“你以为,凭那些漏洞百出的东西,真的能骗过所有人吗?”
秦佳慧的声音里,充满了炫耀:“可偏偏,无垠哥哥就信了。或者说,他愿意相信。”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牧婉歆的心上。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向秦佳慧,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佳慧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的更加强烈了。
“怎么?姐姐很惊讶吗?” 她笑得更加得意,“你是不是觉得,无垠哥哥是被我蒙蔽了?”
“不,你错了。” 秦佳慧摇了摇头,语气残忍,“无垠哥哥他聪明得很,我的那些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在骗他。”
“那他为什么……” 牧婉歆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
“为什么还要那样对你,是吗?” 秦佳慧替她说出了后半句,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却更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名正言顺地处置你的理由。”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情丝误系冰心客“你太碍眼了,姐姐。” 秦佳慧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刻薄,“你占着木家少夫人的位置,背后还有牧家撑腰,又对他痴心一片,让他想利用你都觉得麻烦。”
“只有把你除去,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木家的一切,才能彻底掌握在他手里。”
“所以,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了他一把而己。”
“他默许了我的计划,甚至……还在暗中配合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剜在牧婉歆的心上。
原来如此……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她所以为的冤屈,她所承受的痛苦,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意外,也不是秦佳慧一个人的阴谋。
而是木无垠默许的,甚至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不是被蒙蔽,也不是冷酷无情。
他是真的……不在乎她的死活。
在他眼里,她真的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一个麻烦的障碍。
她想起了木无垠在她被诬陷时的冷漠,想起了他下令对她用刑时的毫不犹豫,想起了他宣布判决时的面无表情……
那些画面,此刻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将它彻底击碎。
“还有当年……” 秦佳慧似乎还嫌不够,继续抛出更残忍的真相,“当年在宴会上,我故意摔倒,诬陷是你推的我,你以为那真的是我一时兴起吗?”
“那也是我和无垠哥哥商量好的。他需要敲打你一下,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
“还有那些关于你和外男有染的流言,也是我散播出去的。无垠哥哥知道了,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削弱你的势力,让你彻底失去牧家的支持。”
“姐姐,你看,你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我们精心安排好的。” 秦佳慧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而你,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傻傻地对他抱有幻想。”
“你说,你是不是很可笑?”
牧婉歆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一股腥甜的气息,从喉咙里涌上。
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吐出来。
她不能在秦佳慧面前示弱,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可秦佳慧的话,实在是太残忍了。
它们像无数条毒蛇,钻进她的五脏六腑,疯狂地啃噬着她的血肉和灵魂。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变僵硬。
“你以为,你为他做了那么多,舍命救了他,他就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吗?” 秦佳慧俯得更低了,几乎贴在牧婉歆的耳边,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你错了。他只会觉得,你这枚棋子,总算是发挥了一点最后的价值。”
“他甚至还觉得,你死了,会更省事一些。”
“噗——”
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从牧婉歆的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洁白的被子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一朵凄厉而绝望的红梅。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里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心,死了。
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幻想,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期待。
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执念,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随着这口鲜血,彻底呕了出来,化为乌有。
秦佳慧看到牧婉歆吐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但很快又装作惊慌的样子,后退了几步。
“哎呀,姐姐,你怎么了?” 她故作惊讶地说道,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关心,“我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可别吓我啊。”
她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的牧婉歆,知道自己的目的己经达到了。
这个女人,彻底垮了。
再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秦佳慧整理了一下自己华丽的衣裙,脸上重新挂上了胜利者的笑容。
“姐姐,你好好在这里‘忏悔’吧。” 她语气轻蔑,“我会代替你,好好地‘照顾’无垠哥哥,好好地享受你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的。”
说完,她不再看牧婉歆一眼,转身,带着她的侍女,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佛堂。
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佛堂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牧婉歆躺在那里,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她的眼神,空洞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生气。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这颗己经彻底死去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牧婉歆的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
那滴泪,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只是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慢慢滑落,最终滴落在染血的被子上,消失不见。
这是她为木无垠,为这段荒唐的感情,流的最后一滴泪。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那个为木无垠痴心不悔的牧婉歆。
只剩下一个在佛堂里苟延残喘的躯壳。
等待着最终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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